清雅说着,便将手顺着让二人坐在她身边:“中宫皇后尚且如此,何况我一那样不起眼的女子。回家回家,娘家再好,是爹娘的家,婆家再好,是姑舅(公婆)的家,是丈夫的家,便是和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何谈回家呢?哪都不是家。若是爹娘好点也罢,便留着女儿吃几口饭,若是不好,便如李石,那还不如在外头饿死的好。”
献可看着,她的远山眉,从缓而变的蹙起来,便再问:“可姊姊,受的委屈,该与何人说,该向何人讨?”
“不必说,人之苦楚,可与人言,不过二三,不必讨,因为形势不利。我定是,千般万般的会让自己过好便是了。”
她轻将献可肩上的那掉落的花瓣拂下,望着小弟那稚嫩的脸颊:“献儿,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歪心思,我这些年,大王送了我不少好东西,那些平常的不是特别昂贵的珠玉,都让我给变了钱财,将自己匣子给装了满满。我认为,钱财,便是最坚实的后盾,倘若我哪一天,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便要和完颜雍闹一番,我便要从这个家门走出,自己置个小院子,我舒舒服服的过我自己的日子。”
“珠玉实在繁琐,不如银子来的实在,我已经有另立门户的钱财,所以你放心,我不会一直忍着,逆来顺受。”
献可忽而勾起一抹笑来,点点头,望了望清雅,也回头望了望翠荷。
清雅透过献可的鼻尖,瞥见了翠荷的目光,便起身来,在他二人之间走动了几步。
翠荷倒是也觉诧异:“姑娘为何走这两下?”
她憨笑一声便罢:“光说我去了,说说你们二人罢!我早些,便猜透了四郎的心思,你定是喜欢你翠荷姊姊的。”
这一说,献可那张脸便刷红着,一刻不敢抬头,逐而受了她的连连调侃:“我见了你脸红,便是坐实了。”
翠荷连忙解释:“姑娘定多虑了。”
却见她招手自嘲:“我虽姻缘福薄,却也曾是某个人心中的唯一,也算是见过了有情人之眼,是个过来人罢!那又怎会辩不得,四郎看你时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呢?”
两人逐而面红耳赤,将低头了下去。
“这是好事啊!你二人也不必羞怯,那你们是怎样打算的呢?”
二人相望,献可乃道:“爹爹,要给荷儿,找个小官吏嫁了,在辽阳。”
“哼,他定是知晓了你们什么,怕你对翠荷情深,影响了他与张家的联姻。所以要把翠荷早早嫁了。那荷儿,你是怎么想?”她转而问翠荷。
“奴,……”她欲言又止。
“奴不知该如何!若嫁个心气好的,便也罢吧!小吏虽薄禄,但若求得一生安稳无忧也可以!”
只见她还没有说完,便见了献可刷红了脸:“荷儿,我不让你嫁,一个小吏而已,能有什么前程。我不许你对自己的大事,这般潦草。”
“我心于你,便不能看着你嫁给别人,我明白你为何这般含糊其辞,你便是怕,怕给我带来什么困扰,可是你明明对我有情意,为何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她起了身,便跪在他的面前,头也不敢抬一寸:“四郎……,奴不敢,奴承蒙您厚爱,在您身边数载,奴已然满足,如今……”
“不,不必说!你若嫁别人,我必定远走他乡,不娶什么张氏女,也不争什么功名。”
献可说着,便绷红了脸,指着那地上说了好一通。
清雅乃制止:“四郎,不要激动。待我好好问问翠荷,你便先回避罢!”
献可乃止,逐而望了望翠荷,离去,走向花庭那一头。这时,她才轻拉起翠荷来,再义正言辞的问她。
翠荷次次回避,待问最后一遍时,她才沉默了
起来,双眼无尽的卑微之色。
“姑娘,奴对不住您!您将奴安排在四郎身边照顾,可日子久了,我却是产生了一些男女之意,奴罪该万死!自知不妥,平日不敢多接近他,但四郎却是表现的深沉,这才被旁人瞧了去告知了主君,主君便替我找人家嫁了。”
“我便也想,嫁了也好,便不在四郎身边伺候了,等过些时日,他便会缓过来,可以好好的应对主君安排的亲事了。”
说着,她便再跪了下去磕头:“不瞒姑娘,奴这次来,便是想在出嫁之前,再见姑娘一面,所谓跨越千里,便只有这一个念头。”
“此去一别,回到辽阳,便要嫁人了,我自过了平凡的日子,或随夫奔波停驻,便不知何时再能与您相见!”
清雅再不能忍受她那红着的眼眶,轻轻将脸别了过去,再笑起来:“那若我爹爹给你安排的,是你不喜欢的人家,该如何?”www.sxynkj.ċöm
“奴……命如草芥,心,早就在那年荒院中死去了,之所以苟且于世,确实想着还有珍重的人儿,还有大娘子和姑娘。”
“翠荷,你便,甘于此吗?你心中所想的,便不博一番吗?”
清雅望着那满荷塘的芳菲,轻摇着扇子,若有所思追忆的样子:“翠荷,……我又何尝不是早就心死了,便似一落轻叶,任人践踏……”
那斜飞来的叶,正被她衔于指尖。
“但我明白,还有很多在乎我的人,就算没有,还有我自己在乎自个,让我活在这,便是证据。”
“翠荷,你比我……自由,真的,不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真的可惜至极。”
她再想,便遏制住自己不想了,抬手让翠荷平身——“我想,四弟弟,必然是对你情意深重的,你逃避不掉的,便好好面对便是。”
“我知道你自觉身份不够,担心会拖累他,会影响他前途,但事实上,他若得了你,便会想办法掰正世俗偏见,亦会为你,争取一个比娶贵族女而得的更大的力量。”
“这些,便要看你二人怎么想,看四弟弟如何应对!你做的,好好坚持就好,这样才不枉四郎的争取。”
“翠荷,错过一段你情我愿的姻缘是很痛苦的,你真的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成全的方式也很多,倒不必选了错过。”
她伸手,轻轻将翠荷的手拉上,轻喃一声:“现在,便听听四弟弟怎么说吧!”
清雅逐而令祗候人去唤了李献可来,想听他的意见,可谁料,来的是两人。原是献可在院外,正好碰见了完颜雍,他见献可为什么事而烦闷,便询问起来,献可便将内心独白说与了他听。
完颜雍人到中年,对小孩子的儿女情长富有兴趣,便跟着献可前来,听知个一二。
“献儿如今,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翠荷是你姊姊身边的旧仆,亦伺候了你许多年,你如今是想她按照媵妾的规矩办,还是纳她做个小娘子?”只见了完颜雍一上来的话,便没有让翠荷有攀附正头娘子的想法,清雅听去了,虽不忍她为妾,但考虑再三,此时也只能沉默。
再接着,完颜雍将双手搁置在摆开的双膝上说:“孤王年纪大了,亦对你们这些儿女情长颇有兴趣,若你愿意,孤王也愿意帮一把。”
他再转头,抚着清雅的后腰:“辽阳曾有刘氏贵族,早些因事故被辽君主抄家,宗族皆散,倒听说近些年,走散的刘氏后人,相继认亲,已回到辽阳开始复兴刘氏,如今当地的通判便是刘氏人。”
说完,他再对翠荷道:“我以前听说,翠荷你本也是刘氏零落的姑娘,不如孤王派人引你认祖归宗,寻得官宦人家令其认你做义女,如何?”
“如此,你的身份地位有了,献可纳你做个小娘子或做个媵,便也就名正言顺了!”
说完,他将腰上别的一支折扇打开,惬意的欣赏着上面的工笔花鸟图,还有那遒劲瘦骨的瘦金体字题的诗词。
献可听后,迟钝片刻,以着目光炯炯坚定的望着完颜雍,再望望身边颔首的翠荷:“大王,愚弟不才,不愿翠荷为妾,只想她做我唯一的妻子。”
完颜雍惊叹间,将手中折扇“啪”的收起:“哦?原是献可你,有更好的想法”。片刻,他静思——“你……当真是要娶翠荷为妻吗?”
“是,大王!”
完颜雍乃毕,望了望他那毫无杂念的眼神,也望了望清雅那平静的面容。
“那,舅公怎么看?他不知道吗?”
“家父……”他没有勇气说下去,“家父不允,想让我娶张家的妹妹,但献可只愿遵其自身决定,我只在乎翠荷一人,旁人再怎么贵,再怎么如何,我也不要!”m.sxynkj.ċöm
完颜雍听后,再三思考,便收回了自己的想法,略显尴尬——“那……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必定也有对策了,对于舅公,不要与他犟着,好好劝说便是。”
“孤王忽而想起,你爹爹说让你娶你汝弼哥哥的妹妹是吗?”
“是!”
完颜雍逐而以余光探视了清雅的神情,又想翠荷是清雅情深义重的旧仆,而那张家女子是张沁璃的妹妹,这不论是他支持谁,都要得罪人,于是他抿了一下嘴。
“那,……孤王还是想着不插手的好,献可你自己怎么想的,便自会有办法,无论是张家妹妹,还是翠荷姑娘,你亦是个男子汉,必定仔细斟酌便是。”
“凡事先来软的,亦莫要伤了家族里的和气就是,”他略加想敷衍脱身的话,清雅也是看在了眼中,便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大王,您若公事繁忙,便先回房里,公事要紧,这里,我自会和四弟弟好好思考!”
完颜雍点点头,便说自己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乃站起,嘱咐了几声便离去。
她知完颜雍不好帮衬,便自个问起了翠荷的意思。
“翠荷,其实,我自然想让你做献儿的妻子,那样我与你,亦是姑嫂了,但你也看见了,你若做其妻,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会有重重阻隔,尤其是李石的阻拦。”
“若你二人真心想在一起,做个小娘子倒也是可以,李石那边可能也会松松口,到时候你的生活也不会差,毕竟还有献儿给你撑腰,不成的话,还有我,完全可以给你足够的底气。”
“关于大王说的,辽阳认个刘氏亲,我觉得也是必要,我也能派些人去解决,但目前你们二人想好是妻还是妾礼,我才能带你认亲,如何?”
翠荷点头,便回答了:“我愿意,我愿意为妾,只要在四郎身边照顾,便已经是我的福分了。”
可献可,不大满意:“不,姊姊,我一定要让翠荷做我唯一的妻子,我不想委屈她,我也不想再娶任何她以外的女子。”
众人拗不过,便冷寂沉默,清雅亦让他回去好好想想再决定,到时候传个信来,她也好有个安排。
临走那天晚上,清雅亲自找到了翠荷,与她聊了些家常,要去睡之前,清雅给了翠荷一包药,打开是橙色的粉末。
“李石爱辛辣食物,常有胃脘痛,这药包里是雄黄,和辣椒的色泽相似,雄黄有毒,长时间服用,会损害心脾!翠荷,你此次回去,难保李石会痛下什么毒手,若有伤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翠荷将蛮大的一个纸包用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又听她叹息——终究家不是家了,没地方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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