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祗候人这般通报,她衔筷的手悬停了许久,眼眸之中若有所意。但更快她又缓了过来,轻置了筷于一旁的瓷搁上,温和的眼光正定于双手上那淡淡的鞭笞旧印上。
她明白清茹来的意头。
在一旁的铭璇,已然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份伤痛,微蹙的双眉,便如两条并在一起的柳叶,她是那样的气愤,又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平和安静。
她轻松的令:“不见!”便就埋下头继续品尝着那道酸辣蹄筋,间或撩拨了允辇的双颊。
当祗候人第二次悄然而至时,她已知晓了他要说什么,依旧将膝上的婴孩搂紧了,走于满枝花蕊的红荫下折下一朵绯蓓塞于孩童的手中。
背着倩影,迎着暖阳:“即便是她跪着不走,要活生生跪死于府外,也不见!”
祗候人略加失落的揖礼而去。
她何尝不想与她和平共处,可清茹何曾将她当个亲姐妹,她在府中十余年,过的犹如菅芒,遇风雨大作,便能一斩折腰,本是同根生,她却左右瞧不上她,明里暗里的给她心上插针。
这样的人,她便是听了名字都要作呕。
可完颜雍是个仁慈的人,却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尤其是女人。
他操持政业回家,便来了她这晖琬苑。他在她身后止步,华服上淡淡的松香弥散开来,她无需回头便知是他回了,又是一股扑鼻而来的胭脂味绕来,她也明白了,完颜雍将清茹带进来了。
亦从铭璇的揖礼的口吻中,探出了她的无奈。
“娘子,三姨妹来了,怎的也不见,都是一家人,什么事往开里说!”
她转身来,见到了他那伟岸的身后一裾素衣,便将怀中的婴孩递给惜意,欢喜着上前环住他宽阔的腰身,再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若无旁人的吻上他唇,良久,才退一步,瞥见周围的祗候人都低着头,允恭的眼都被惜意遮住了。
她轻抵他挺立的鼻尖,丝丝冰凉深入皮肤,后莞尔一笑,低声唤:“雍郎,你回来了!”
他楞住了好久,她居然以妻子的口吻这样亲昵的唤他。
“雍郎,我相信你,无论如何,都会爱我。”
一道浅香在他的鼻前游走,片刻她端坐在交椅上,他亦坐在了铭璇的身旁。见了清茹那异常憔悴的面容,敛于原地,端正的行礼叩拜。壹趣妏敩
一切动作和神情都如她所料,清茹上前跪伏于它面前不起,他只将其左臂抬起,却不料,她双手上前握住他的手,两目泠泠道:“表哥哥!”
“你先起来!赐座,”完颜雍亦是瞧着清雅那双渐暗的眸子,便轻将她的一双酥手撇下,唤了祗候人拿张椅子扶她坐下。
她征了征,探其左右,满园春色撩人醉,晖琬苑这房屋廓阔、陈设精美犹如宫中玉阙,她语有讽刺,又带些柔弱:“表哥哥真是宠夫人,这北国难生海棠,却能在此处种下海棠,定是废了不少心思吧!海棠,我只在画里见过。”
这一句“表哥哥”和“夫人”,叫的清雅彻头彻尾的明白了她。
可清雅并没言语攻击,而是扑着小扇随意的靠近了完颜雍的臂膀:“我以为妹妹受爹爹宠爱,人间奇物无一不晓,原是我想错了。”
“那妹妹可留下来好好观赏,我定还备些稀奇的吃食供妹妹品尝。”壹趣妏敩
清茹刷红了脸,别着绢角不语,妒忌一词跃然于唇底。
“算了吧!可怜我这人儿,没个福气看这些!”
清雅见了她这副楚楚作态的样子,便是看不下去了,欲要说些什么来,却被他温暖厚实的一双手给止住,眼神里面透露着交给他来办的意思。
他柔和一笑说:“清茹,你今日来寻你姊姊是有何事?”
她将绢子扭作一团,掩其口鼻,声音极其娇弱,又哒哒的掉着眼泪:“茹儿今儿个,便想着求哥哥娘娘和姊姊一事……”
“哥哥,您也知道,齐王回来了,茹儿下个月便要出嫁了,但茹儿不想嫁,哥哥!齐王他是个残暴之人,他的妃妾都被他折磨的困苦不堪,茹儿害怕,害怕婚后受虐待,便想着来求哥哥的。”
她又站起身来跪于完颜雍面前长拜,掠起的衣带在风中摇曳,淡淡的香味弥散开来。
“求哥哥,求娘娘,便看在表亲的份上,看在二姊姊的份上,帮茹儿一把!”
清雅坐而受拜,嗤之以鼻,忽而笑起:“妹妹你这,不知是来找我的还是来寻我郎君的,还是来寻国妃娘娘,你打着我的名号让大王帮你,怕是不妥吧!”
“二姊姊,夫妻本为一体,我寻了哥哥,自然也算是寻了娘娘和您了!”
完颜雍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并没有看面前长跪又楚楚可怜的她,而是左右相望,望着铭璇和清雅的神情。
铭璇早将允辇抱在怀了,她见她这般模样便略加客气的问:“本宫倒是听明白了,左右,清茹你想让大王怎么帮你?”
“哥哥,您能帮忙劝劝齐王吗?他是您的亲兄弟。”
“孤王早就劝过他了,舅公来寻了好几次了,我也劝了好几次,但他不愿意退婚。”
“哥哥……,若……若是此法行不通,哥哥能不能收了茹儿,若是您能张口说要纳茹儿为妃,齐王必定不会说什么的!”
完颜雍摇摇头,笑一句:“妹妹你竟是太天真,连这法子都想的出来。”
“哥哥,茹儿走投无路了!求哥哥,求哥哥,”她把头磕的极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哥哥!”她跪上前来,肆无忌惮的握住他的手。
完颜雍极其厌烦这种感觉,尤其是在清雅面前,便就顺下她的手:“三姨妹,你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别个瞧见了对你也不好啊!”
“求哥哥帮我这回。”
“必是不可能的!孤王已经有了清雅,”完颜雍坚定的答着,直定着她的眸子,一丝杂念也不掺。
“更何况,新君立,已有明确的命妇规定,亲王封国夫人止两位,其他皆为低下的娘子,皆无封号,你是大家闺秀,自然不能委屈你。”
“若是做娘子,能保全茹儿一命,茹儿也是愿意的……”
“你愿意,舅公必是不愿,他这关难过。”
“哥哥……”她又是那样攥其绢角,点其珠唇,在原地孤立而长跪,渐起的微风掠起她额边的发丝,迎着午间的阳光,衬得她肌肤胜雪。
清雅望着完颜雍那沉默而为难的姿态,便与铭璇对视一眼,准备来段你唱我合。
铭璇首先一手扶起她,将怀中宝儿递给祗候人,再双手抚着她的手道:“大王,既然妹妹这样请求了,如今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何不纳了她呢?”
“孤王……,璇儿你再在说什么?”
清雅马上掺和一句:“大王,我也觉得这是好法子!茹妹妹来了还能与我作伴,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我也不愿意见她婚后不幸。”
“二姊姊,您是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似是有些感动。
“傻妹妹,我是你姊姊,自然要护着你!”
“但妹妹你要思考好了,你真的能忍受做一个娘子吗?无名无分?其实,你刚说的,不想嫁齐王,有很多解决办法,我可直接去拜见舅公舅娘,他两人作为长辈,必定是比谁都有话语权的,若他请动陛下提这么一两句,齐王不敢违抗圣令。”
“之后,你便可以重新再选了!”
“只看茹妹妹,你想做良家正室还是做大王无名无分的小娘子!”
“我……,我自然愿意做正室,可……京城门当户对的公子哥确实少,要么便就是有了妻室的人了!”
“这便要看爹爹怎么给你选了!”
她将她身边那盏未动的茶递给她:“茹妹妹,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了!”
“其实开始张少郎来提亲,你为何不答应了人家呢?他现在要科考了,往后便是状元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可你偏偏看重门第官家,不肯嫁他,定要选个王侯家。”
“其实像张家哥哥那样尊严敦厚人,是最能维持一个家的人,若是能与他好好的过日子,何必要那么看重门第身份呢?”
“人,便要知足些,你可知吗?”
清雅说后,默然无言,转头时,她似是见到了完颜雍那满意的面容和刮目相看的目光,她慢提了小眉与他相视,他眸中的千丝柔情,似水般沉静的光芒印于她的心中,左手忽而被拉的紧些,她低头探看,正是他那只宽厚的手掌围在她的手外。
被刀剑柄握沉淀下的薄茧,摩擦着她那细腻的薄肌,她脑海中似乎可以再现他征战沙场的那份豪气。
而如今,他脱下战甲,却又能安坐她身旁,沉静、稳重、冷静、坚定的撑起她的一片天,永远站在他身后维护着她。
她有一瞬错觉,自个是不是爱错了人,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难道不能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最爱吗?
庭落闲谈,清茹也默然应了,她也正好过几日去求了舅公了,两件事一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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