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雍瞧了她,素袖起落,倾倒着浊酒,飞流而下的酒水自她的朱唇溢出顺着脸庞泼到胸膛,泼到两袖,再到冰凉的地面。他上前挽了她的右手,将酒壶夺下来,抛了出去扶过了她的肩膀在前。
“清雅,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完颜亮他不爱你,你瞧见了吗?大是大非之前他可曾为你说过一句话?嗯?他爱权力,懂吗?”他扳过来她的头,双手揉搓着她的两颊。
“你认识他才几年,你对他了解吗?他是何为人你清楚吗?京城美人如云,更不缺大家闺秀,他为何独选了你,是为了笼络士族,他在利用你知道吗?”
便是在那一瞬,如五雷轰顶般,她征住了在他眼前,两双泪眼在他两眼间留连,对着他嗤笑:“不会,他不会,他说了我便是他的唯一,他说要娶我。”
“会吗?他可有行动,凭口头说来吗?你自小在孤王身边长大,饱读诗书,聪明伶俐,为何便在此糊涂了。”
她未曾再答,扶着酒酣耳热的脑袋又坐回了交椅之上,双袖扶在膝盖上,一双玉足置于沿边,脑袋埋在胸膛低泣。他未曾见过她哭的这样撕心裂肺,仿佛过往云烟一涌而上,化作了泪泉奔涌而出,哭声凄凄切切,仿佛万箭穿心。
他轻置她身前来,将那层乌发抚摸了一番,再近一寸,将她搂入怀中:“清雅,你好好思考下,姑娘家婚姻大事,何等重要,虽如今,陛下赐婚,但孤王给你时间去缓和,咱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我不嫁,我不嫁!”她低泣着说。
“清雅,你应当知道我对你的情意,这份爱,我想给你一辈子!”
他轻轻抚摸了她的乌发,她模模糊糊的说着些话也听不清,直到渐听了她孱弱的呼吸声起,低头瞧来时,她已然在她怀中酣睡过去了。
恭人渐听了内室无动静,卷帘而入,瞧了她已然在完颜雍的怀中伴些酒气熟睡了,便去了一旁,拿了一张绒毯来盖在她的身上,将四角扎紧了。
他扶着她的乌发,将颌角贴近她的额头:“这段时间,便让清雅好好放松下,成婚的事延迟些,我自会与陛下说清楚了。”
“您有着身子也不便照顾,便自国府打发了几个伶俐的侍女来贴身照顾她,我也自会每日来瞧她。”
恭人瞧了她那红晕的鼻尖和挂着泪珠的双颊,便也不禁泪目,忙拭了眼眶,接下了翠荷递来的热巾帕给她擦拭着:“劳禄儿你费心,这丫头自小便是倔脾气,以致你舅公不喜,经常打骂于她,我这妇道人家,有时候上前去说两句,却也无济于事。”
“也说了通,别个人有的温暖,她没有,也难怪她会心仪了岐王!”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她整整六年,如今,我在,清雅有人疼,有人疼!”他轻闭眼了,在她额前吻了一下,便将她搂的更紧了。
“大王宅心仁厚,偏疼我这小女,望大王多护着些她,免受苦难,舅母也在此谢过了!”
“舅母哪里的话,养女不易,我也有女,深感其意,舅母放心,乌禄会护着她,让她一辈子幸福开心。”
“那舅母也放心些,瞧着我这肚儿中的一个,再过些时候便要临盆了,他们姊弟两人,我也无暇顾及,献儿倒也无所谓,男孩家家,受些苦也磨炼着性子,我最担心便是清雅。”
“舅母只管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她。”
侍女将明窗掩住,收拾了桌案上的残杯枯酒,内室才渐渐暖起来。他便在这交椅之上,将她一直搂着,未曾放开,一直坐到这雨停下,他才将她抱上了床,慢掩了门窗出去。
顺着木梯直下,他望着亭院中的水汽腾发,边走便扶着恭人:“舅母您慢些,来!”
“这春日雨,最是浸人皮骨,您有着身子一定得穿厚些,注意御寒!”
“是,多谢大王关心!”她被扶着下了楼梯来。
“三姑娘自个掂量了清楚了,我乃是驸马爷派来充了大娘子的近侍,今日这道门您若是过了,我便改了姓了!”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狗奴才,胆敢拦我,不知死活罢!这是我李家,我想来便来。”
完颜雍便与恭人慢行于廊上,远远便听了苑门外一阵嘈杂,踏了廊桥而过,只见八九人集聚拱门前,一位身着绀色团衫的妇人正插着腰横站在台阶上,身旁还站有两位身材高大的侍女。再近一步,便瞧了李清茹的面孔慢慢浮现,她来势汹汹,干瞪着眼珠子,正朝着那妇人大声呵责。
“你今个让不让,非得我让人将你拖了出去?”清茹趾高气昂的仰着头扣着双手,不依不饶的。
那妇人听便,略带些嘲笑下了台阶,步步走向了她:“好啊!我今日便就在此站着,我倒要瞧了三姑娘要奈我何,我这半老徐娘未曾读过什么书,独有年轻时练了一身好功夫,现如今还记得几招,今个不怕死的,只管过来便是!”
“不知死活!你俩去,给我把她拖了出去!”
一声令下,便瞧了清茹身边的翠桃和翠菊相继扑上,而那妇人身后的两位壮硕的侍女便就堵在了前面,光是身高体格上,便就压了两人一番,两人便吓的缩了缩手,不敢再向前。
“都在吵什么,姑娘还在休息!如此无体统的吗?”
恭人上了前来,瞧几人吵闹,便出言呵责起来,扶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的走着。众人见了她来,才稍停下,又见了完颜雍,便立马躬身行礼。
“问大王安!”
“都起来吧!都在这吵什么呢?”他慢走了下来,便顺势于旁边的青石便站立着。
只瞧了那妇人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其左手小指则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以左手大指向上行了叉手礼:“回了娘子,大王的话,奴儿乃是当今德妃娘娘手下的教习姑子高氏,本是被娘娘派了回府教府中几位姑娘礼仪和管家技的,但都尉和大长公主念及大娘子您的身子,又听了最近二姑娘不大好,便派了奴儿来了,充了娘子的近侍。”壹趣妏敩
她又回头瞧了瞧清茹几人:“今个才来时,便听了府中几位姑子说,有位先娘子的姑娘与二姑娘不合,明里暗里的为难三姑娘,想必便是我身后这位了吧!”
“我便想着将微澜苑堵住了,不让人随意进入,打扰娘子养胎,谁知三姑娘非要硬闯,奴儿这才与她发生了口角。奴儿未曾读过什么书,却晓得进退二字,如今三姑娘这般泼皮硬闯,奴儿才要以在宫中的惯例来教姑娘规矩,多有得罪,望大娘子海涵。”
她提着眉眼,皮面带笑,恭恭敬敬的说这话,未曾有半分恣骄之色。
“此乃我爹爹的府邸,你若想逞本事,便就回了你乌古论家,若再这般,我便告诉了爹爹,将你轰了出去!”清茹愈加恼怒,上了前来站于她面前理论。
她轻哼一声来:“哼,三姑娘,您尽管去告了,看主君会说了什么,敢轰了德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儿,便是与大长公主和都尉作对。”
“我如今便瞧着稀奇了,这渤海李家的姑娘,上到三太子的夫人,下至一些宗族王侯的娘子,都是个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怎么姑娘说话行事便像个没教养的乡村野姑子一般?”
“你在说……”
“说什么您最清楚着,都是一个官人家的姑娘,为何二姑娘便是温柔知礼,到了您这儿便是嚣张跋扈,这其中道理竟是摸不清楚耶!”
“我便明白您今日来的意图,便想着二姑娘伤心,要说些乱七八糟狗屁不通的肮脏话来激她,但如今不同往日了,咱们二姑娘有人护着,有人疼,必不会让你得逞了。”
完颜雍便与恭人退了一步来瞧着两人争吵着,这位高女官,确实是一副厉害的嘴脸,长得倒是明眸善睐,一脸的福相,说出的话便似刀子一般割人喉咙,便插着腰来一嘴嘴的叨着,清茹便被怼的无言以对,哭鼻子抹泪的站在原地。
“姑娘莫流泪啊!泪比草贱,况且这头,还真没人能可怜姑娘的,大娘子乃是顾不上你,大王乃是二姑娘的夫家必然也不会来怜你,您的泪便留着朝了您未来的郎君流吧!”
清茹对怼得胸膛的气韵一起一伏,连忙便朝了廊上走去,顺着小石径边走边说:“一帮奴才,我乃是未来齐王夫人,待我一人册封后,你们便等着吧!”
“奴儿等着,奴儿便在此等着姑娘的三尺白绫和浊浊毒酒。不过话说回来,姑娘有时间在这呈口舌之快,不如好好打听了自个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弄了清楚明白,您再摆您的臭架子也不迟!”
小石径上,清茹携着侍女走过,一边走着一边听了高女官的言语刀子,气的直站了廊的拐角处靠着木柱子望着几人,平复了下心情,才远行了去。这头花圃边的几人,瞧着她灰溜溜的走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待她走远了,恭人便上前来:“你既来了,便给我省了许多事,这丫头心眼坏的很,老是喜欢背地里做些不正道的事,你言语压制压制也是好的。”
“是,奴儿遵命!定会好好护着恭人和咱们未来的国夫人的。”
她望了望枝头斜处的檐角便问:“二姑娘如今是睡下了吗?”sxynkj.ċöm
“对,她睡下了!”
“那奴儿便晚些去瞧了姑娘!”
“说来,都尉也是自责的很,长居河北府地,一年才得以回一次,也不能时常照看着娘子,但如今都尉回京升调京职,自会时时刻刻想着娘子,娘子也宽心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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