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姑娘!”两个祗候人先后小跑了进来,立于厅堂前手足无措。
“怎么样?可寻到翠荷了?”她依然这样迎上去。
“奴才找遍了李家,无翠荷的踪迹!”
“奴才也让乌古论府上的管家寻了,也无!奴才还去了趟岐国府,启石礼侍卫说从未见翠荷姑娘送信来!”
“那她人去哪了!莫不是真的被人害了!我现在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人面面相觑,无从下手。
“有谁会擒了翠荷?也无人结交怨仇啊!”惜意自是摸不着头脑来,连忙凑进了她的香肩。
“我明个便要回了李家了,这节骨眼上,该如何?荷儿还是个姑娘!”她眼中闪过一抹泪光,红着酥鼻细呢喃。
“会不会……”一祗候人欲言又止。
“你说!”她问。
“会不会是大王为了留住姑娘,所以便将翠荷姊姊留了,以此缚住姑娘!”
“是啊!姑娘,奴儿也这样想过!或许是大王知道您赠言岐王的事,便心中不愤,将翠荷擒下。”
那祗候人说完,便连忙将头埋下。
她垂头思考了个半天,连忙提起裙边来,快步走出,迎着寒风小碎步快行。
灰蒙的夜色,迷雾缭绕池台,只于苍烟水雾之中,闻得往来祗候人的脚步,瞧得各苑门口,下灯三四盏,只留一盏高悬,随冬风摇曳。清灵的玉珠碰击音和铃铛声交杂一起,自她柳腰上传开,那两圈珠环,止不住的摇动,上面的宝石铃铛,欢快的跳动。
她行至碧落苑,于木阶台上匆匆撩起裙边,扑通一跪,躬首磕头。
“大王,小女深夜叨扰,问大王安!”她身子挺的直直,向着那扇朱红色的门叩首。
无人问答,冷寂一番。
“小女问大王安!”
碧落苑中,嬷嬷许氏依稀听得声音便揽衣向前,准备下钥开门。
哪知这仆散香翎的侍女元碧横过阻拦:“娘子与大王已然睡下,任何人不得叨扰。”
“听声音是表姑娘!”许嬷嬷指向朱门。
“那便更无需开门了,一个外人,还要半夜叨扰大王,你这做管事嬷嬷的,倒也不掂量清楚?”
许嬷嬷轻轻揽衣,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敛首而退,顺着小石径慢慢走开,一走一徘徊。
“大王,小女求见大王!”
“……”
这声声莺转,传入碧落苑。完颜雍正是不眠,于围子榻上披一件厚绒毯,在烛光下看着书。而对面华帐下,香翎正身着亵衣围在被衾中,一头乌发悬在床沿,被子半遮她红润的脸蛋,她酣睡梦间,姿态妖娆,细挑的眉眼弯弯,瞧着真是千娇百媚。www.sxynkj.ċöm
她便于今夜,端来了自个抄录的长篇《女训》,她娇弱之态,泪满两眼,亦是让他见之生怜,便心生惭愧,许她再度复宠。
她睡的正酣,他却一丝未眠,独自在烛光下看那本《莺莺传》。读到深情忠贞,阅到千万倾爱,亦是让这位铁血亲王柔肠寸断,心绪迷然。
他恍然间,听到一两声铃铛声传来,便侧过头去凭窗小看,只见了庭中空无一人,寂寥冷清,才又回了脑袋来。
“大王……”
又是熟悉的声音,他盘着的两腿立马便顺了下来,拂过珠帘又穿过屏风,行置至门间,连忙打开朱门。
他见祗候人值守,便浔声问:“是何人在外吗?”
“大王,并无何人,乃是几个姊姊妹妹谈着话了!”祗候人躬首谈到。
他向着长廊凭看,唯有繁花向开,红柱独立,庭院寂远,时不时有寒风呼呼吹起挂流苏的暖灯笼。
他征一会,却是见了空无一人,才肯上了门钥,走至围子榻边,顺过来一方墩枕抱于怀间。他哽咽两次,又抬一盏奶茶入口,浑然觉得全身温暖。
他回想起这一月间与清雅的接触,她做的炙肉烧的浊酒,她明媚又温暖的眉眼,她的裾衣柳姿,银盘圆面,以及她的书香气息,闺秀风范,寸寸丝丝都印刻着温柔与坚韧。而于他,他从未缺乏温柔绕身,却少有坚韧女子出现在他都生命之中,她早就变成了他心中拔不下的一根刺。
只是止于礼,她要愉快,她要自由,他却不得不放下。他想着想着,便痴笑癫狂,抬头笑来,低头无奈。
而廊角萦回,朱柱排列,隔着层层门房,玉阶台外,依旧是她挺立的笔直的肩膀。
“大王,大王,小女深夜求见!”
连转数十遍,出字万千,依然未曾有人答复。
远地不知,谁吹起玉箫,乐曲徐长声声慢,身畔篁竹随乐舞影,繁花落地片片凋零。
她便于这凉地,金阑朱门外,长跪不起。
“清雅,快些起来!来。”
是铭璇扶着身子前来,袖殷取了长绒披风,连忙给她系上:“姑娘啊!这么冷的天儿,您若冻坏了怎么办!”
“嫂嫂!”她抬起润红的眼眸,举头瞧着铭璇。
“嫂嫂,翠荷不见了,我找了所有地方,都不见她的踪迹,”她抽泣着。
“祗候人已然与本宫说了!说你求见大王,本宫便来了!大王还未开门吗?”
她问她,她此刻确是懵的很,脑子里混乱,只轻轻摇头,征着瞧着她那双于夜中泛光的眸子。
只瞧了铭璇将自己手中包了锦团的汤婆子递给她,轻至门前扣锁,那门锁神兽,面目狰狞,她轻提酥手将铁环携着一起一落,扣打在朱红门上。
“来人,本宫夜拜大王,有要事相商!”她持着正妻风度说着话,听着便让人敬畏。
不一会,许嬷嬷便来,揽衣推衫急忙来开门,这才见到了伏跪在地的清雅,与扶着身子的铭璇。
“大王呢?今日侍奉大王的是哪位娘子?”
“是凉国娘子!”许嬷嬷说。
“如今你们这群人是越来越没眼力劲儿了,表姑娘这样喊着,喉咙都要破了,都不见你来开门,都这样待主子,那国府还有什么礼节规矩了!”
许嬷嬷连连认错,扶着铭璇入内。又赶紧派人扶了清雅起身。
“奴儿是睡透了,望娘娘恕罪,哎呦,我的姑娘耶!您怎么便要这样跪着,冻坏了身子了!”
这群奴才都是见风使舵的人,望着清雅跪的都失去了知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便连忙上去搀扶着,在国妃面前摆样子。
“大王,大王!”她一两声呼唤,唤起了正在打盹的完颜雍。
他听闻声音,直接贴着罗袜下地,来到前厅,迷迷糊糊的寻找着一方交椅坐下。
他抬头间,只瞧了妻子扶着腰走进,步入门槛时差点摔倒,便顺手连忙扶住了门。
他焦急的上前扶住她,挽住她渐渐隆起的小腹,十指与她紧扣起。
“慢点,璇儿,来,你如此晚来找孤王,是所为何事?”他问。
“罢了,先进内室来,外头冷的很,别冻坏了身子!”
他正要将妻子搀扶入屏风内,却不经意瞧见了清雅渐近的身影。她双腿打着颤,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那寸乌发上,零散漂落着几瓣落芳,素衣披风垂下,毛领之上,一双眉眼未施粉黛,未有朱唇依旧珠玉饱满,色泽润亮。
他只觉诧异:“清雅,你怎的来了!”
他忽而又放下那扶着妻子腰围的双手,慢行于交椅坐下,目光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许是他还伤心着。
“翠荷不见了!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未见到,”铭璇先一步回答。
“什么,是何时的事情?”完颜雍惊愕。
清雅便直立于厅堂,瞧着完颜雍那不改的面色,便生了些思考。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却表现的异常泰然,引的她更确定这其中的阴谋。
她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一股脑说了好多,愈发扭不住内心的情绪。
“是何时的事儿,大王不应当是最清楚吗?大王若是对我今日此行有任何不满,便直接了当惩处了我,何必拿翠荷开刀,大王便以为如此,我便会留吗?”
她的一通话,说的他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他靠于椅背子上,不断思量着,亦是不知如何答复。
“在你眼中,孤王便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儿吗?”他直盯着她两双无半点涟漪的眸子,满腹失望。
“大王如今还要遮掩着什么?我自入国府,两次险境,不都是大王一手造成的吗?”
“清雅你在说什么?”
铭璇连忙过来将她拉走,她却轻撇下嫂子的玉指,立于厅堂与完颜雍相望。
“我媒家是大王,所以大王便要随意侮辱我,我便如鱼肉何异,我不喜遮遮掩掩的作派,请大王将翠荷放了,我便任凭大王处置便可。”
她直直的身姿,悄然叩首于前,帘动下,寒风刺入骨,吹的她浑身发抖。
“孤王今日未曾见过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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