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回家后打烂了一个木桩才从紧张激动的心情中缓和过来。虽然他很想知道林姑娘收到发钗后是何反应,但扒拉人闺房这种行为是个正经少侠能干的事儿吗!?
阿杨去的时辰实在太早,连街上都还只有三三两两卖早餐的小摊正在收拾做准备,更别说今日林海还在休腊八的假,整个林府醒着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他总不能一直在屋顶上埋伏着观察,等林姑娘起床。这种行为连他自己都想冲到开封府对包大人自首:“火速抓我。”
林姑娘会发现吗?
林姑娘会喜欢吗?
林姑娘会知道是我送的吗?
林姑娘知道……送金钗的含义吗?
阿杨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坐立难安,一会儿又想起黛玉昨夜的样子,心中安定,仿佛有恃无恐。
两种心情在他心里反复,他一时收不住,出拳带上了内力,已经被摧残得没了形状的木桩彻底被打爆了。
阿杨心虚地收回手。
自他十三岁之后,无论师父怎么逗他,收不住力这种事情都没有再发生过了。
等等、师父!
阿杨可还记得,昨天把他灌醉的酒是哪儿来的。
甚至这酒还是他从大沙漠回来的路上借着商队才为师父寻到的好酒,入口带着果香,而后又有坚果的香气,不像烈酒那么辣,但是酒劲却丝毫不输烈酒。
阿杨去师父院子里看了一圈,确认了他昨夜果然没有回来,皱了皱眉。虽然知道他这么大的人总不至于丢了,但还是有些担心,甚至连昨夜被师父坑了的无能狂怒都减弱了些。
阿杨没来得及出门找熟人问问情况,就有人来敲门。
“杨大侠,顾先生可是您的师父?他现在在开封府,包大人让您去一趟。”
来传话的人是蛇王以前的手下,后来蛇王被东厂收编,他手下的人也被安排了正经营生,做着传话递件送外卖的活计,也成了东厂手上的一张好牌。
阿杨从公孙大娘手下救下蛇王,蛇王又给了他们一个好的未来,这些人想事情还是江湖路子,总想着要报阿杨救了他们老大的恩情。
阿杨无奈地睁着死鱼眼,这些人以前对蛇王说不上多衷心,现在蛇王让他们能过上正经日子了,就一个个成了赤胆忠心的下属,甚至还能因为他对蛇王的恩情为他上高山下火海。
“可要我去叫些兄弟,把您师父劫出来……我打听过了,今日白五爷不当值。”那人压低了声音,在阿杨家大门口为阿杨小声谋划。
“啊这……没事,应该什么大事,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没事的。”阿杨委婉拒绝了那人的好意,“多谢你传话了!”www.sxynkj.ċöm
“那我回去送东西了,杨大侠您若有用的上的地方,随时吩咐我们兄弟!”
阿杨本打算去悄悄看一眼黛玉起床了没,有没有发现他的礼物,这下不得不先去给师父收拾烂摊子。
他不会昨晚当街裸/奔被捉了吧?
还是喝多了走错家门,甚至闯了哪个小娘子小寡妇的门被报案抓了?
他总不至于在外面误闯什么现场被当做嫌疑人了吧!?
阿杨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师父能做什么会被开封府带走的事情,甚至还要他去一趟。这是让他去领人?还是让他陈词?
喂喂喂,该不会……师父真的被卷进什么奇怪的虾仁事件了吧?
想着应该没机会遇见林姑娘,阿杨把身上那一身让人看上去格外风度翩翩的新衣换下,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裳,径直往开封府去了。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但师父这人无论做什么都有种游刃有余的底气在,阿杨倒也不至于太担心。只是阿杨被这事拖着,一时不能从黛玉那里得知答案,这才心中急躁。
白玉堂今天不当值,因着家里堆了不少账本,他也没有来陪展昭巡街,阿杨只能自己去开封府按着程序求见。
但是……
正经程序是要登记籍贯姓名的,阿杨遮遮掩掩放下笔,试探地看了负责登记隔离的小吏一眼,见他没有对自己在册子上留的是字而不是名而提出异议,这才松了口气。
“杨大侠,顾先生在里头屋里,可需得我叫人带路?”开封府的人对阿杨好感度不低,语气娴熟。
“无事,我自去吧。”
阿杨进去前,一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阿杨急着去看看师父犯了什么事才被扣下,只匆匆撇了一眼就走了。年轻人泰然自若,好似不是来开封府领人的,从容不迫一笔一划登记下自己的籍贯与名字。
“啊,原来是吕相家的郎君,早知便让杨大侠等等您,让你们一道进去了。”
“无事,家父他……”
“哦,公孙大人不让说,道是你们进去便知道了。”
阿杨进去的时候,他师父正爬在桌上,脸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百无聊赖地写着什么,倒是一边的吕相,坐得端正,同样在奋笔疾书,满脸苦大仇深。
这像是学子被先生罚写检讨一样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屋里的气氛太过微妙,阿杨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
“父亲。”
阿杨犹豫间,之前跟在他后面登记的男子已经走到他身侧,对屋里的人唤了一声,屋里埋头奋笔的吕相动作顿了顿,看了看来人,微微松了口气,又当没听见低下了头,脸上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窘迫。
倒是师父,嬉皮笑脸冲阿杨挥了挥手,问:“为师的字你仿得如何?”
眼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期望。
阿杨走到他身侧,看他正写着的东西——俨然是封检讨。
“……自己写。”阿杨现在只想离开,去林府找林姑娘。
就这破事耽误我事情?
顾修竹有了表示,吕简夷也不能再当没发现门口的人,抬头对儿子应了一声:“公著。”
吕公著进屋,在父亲身边端端正正坐好,瞄了一眼父亲在写的检讨,眉毛微挑,而后又恢复了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的淡然平静。
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但不知为什么,阿杨诡异地从他身上看出了慎修双手合十说着:“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时的样子。
吕简夷尴尬中带着茫然,甚至还没有捋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昨日他喝多了被送回去,本来就没有清醒,晚上又被招出来,两个阔别二十余年的旧友,在喝多了的情况下看见了少年时两个人时常偷偷翻越的院墙……然后被过去教导他们的学长,现在开封书院的院长文宣公抓了个正着。
他,当朝吕相,堂堂申国公,酒后翻开封书院的墙,被当场抓获,甚至被送到开封府让人盯着写检讨,还要家中小辈来领人……
脸丢大发了。
索性来的是三子吕公著,这孩子自幼稳重,不会出去多言。
吕相面皮抽动,与儿子相顾无言。
尴尬吃掉了父子俩的舌头。
吕公著:好麻烦……
吕公著一边应付父亲,好让他安心,一边偷偷神游,已经想回家了。
阿杨:好麻烦……
阿杨的思维与身边的人同步,他急着去林府确认黛玉有没有发现他放的木盒。
两个年轻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同样的意思。
吕公著忽然捂着肚子面露痛苦,阿杨连忙冲上去扶他,抛下一句:“吕弟好像有些不适我带他去看看大夫你们别担心。”便架着人往外冲。
出了房门过了拐角,阿杨把人往地上一放,两个人默契地向对方比了个拇指。
二人正准备离开,便有人出声叫住他们。
来人一身简单的装束,却连皱纹都透着正经的老古板的味道,简直就是每个话本里都会出现的那种指责女主没有规矩的老古板的标配。
吕公著先行礼了:“文宣公。”
阿杨跟着作揖。
来人是文宣公,孔子后人,如今开封书院的院长,为天下教导人才,现在的林瑾,之后的林姑娘,都在他手下读书,阿杨日后要去书院教那些学生剑术,也要在他手下走道程序。m.sxynkj.ċöm
“你是治晏的弟子?”文宣公问阿杨,语气意外得和蔼,连眼角的皱纹都弯了弧度。
治晏是师父的字。
“是……”阿杨莫名不敢无理。
“好了,你们回去吧……给那两个小子长个记性,既然知道丢人怎么不记得慎行,多大年纪了……”文宣公摆了摆让二人回去,嘴上忍不住碎碎念,又回头叮嘱了二人一句:“莫说出去,这俩小子自小要脸。”
阿杨拒绝联想他口中的“小子”有一个是他的师父。
本以为会是个满口礼教的老古板,没想到居然是个满口碎碎念的老妈子。
阿杨:不愧是京城,长见识了。
师父和吕相辈分在那儿,整个汴京能罚他们写检讨的恐怕只有那位文宣公了,一物降一物,不提师父是何心情,阿杨是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多来一点。
阿杨和吕公著在开封府前的街口分别,足尖一踏,便没了身影。
吕公著看着阿杨的背影,露出了想搭“便车”的心动的表情。
大概师父倒霉是真的可以带来好运的。
阿杨去时,黛玉屋里的那扇书桌前的窗子正开着,屋里没人。阿杨往里看了一眼,原来那个位置上依然放着一只木盒,细看却能发现不是阿杨之前放的那只。
阿杨一笑,松了口气,便知道这里面是黛玉的回礼。
像有阵风吹过,压在书桌上晾的诗稿被吹起了一个小角,但很快又落了回去,桌上的木盒已经不见踪影。
阿杨把木盒压在心口,闭上眼深呼了两口气,才小心翼翼打开木盒。
入目的是一支花枝,垫在帕子上,风雅可爱。
阿杨把盒子重新盖上,按在怀里,把脸往手心一埋,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不说折花寄情,之前又重新钻研了南朝乐府的阿杨看见折梅,很难不联想到其中的名篇《西洲曲》。
黛玉精通诗词一道,阿杨真的很难不多想。
惹得自己的心跳愈发难以平静。
阿杨缓了缓自己联想能力过强的大脑,才重新又打开了盒子。
他把梅枝小心地取出,放在了垫子上。
梅枝下面是一只帕子,阿杨取出帕子,发现里面抱着的俨然是一只剑穗。不是文剑装饰用的剑穗,而是即使在实战中也能让人灵活运用的那种剑穗,显然编它的人花了不少心思,特去了解了本来与她全然是两个世界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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