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阿杨是和沈叔在酒楼吃的,本来沈叔还邀了司空摘星一起,被他拒绝了,临走前颇遗憾地把真正的店掌柜还了回来,和阿杨又是一通打闹。
中午阿杨吃得肚皮滚圆,脑袋犯困,又觉身上乏力得很,连走路都没个正形,直接把重量都压在了沈叔身上,沈叔久违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送他回去休息了。
阿杨自幼精力充沛,读书习武再苦再累,吃饱了睡一觉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而沈叔自己也是精力旺盛天赋异禀的类型,又不是在大沙漠熬了几天几夜没合眼,两个人都没想到居然还有睡了一觉还补不足精力的情况。
加班,恐怖如斯。
此时身体意识到阿杨迟来的松弛,长久加班的疲惫就像回马枪一样杀了回来。
沈叔见阿花沾床就睡,知道是之前累亏了精力,给他点上特质的安神香放在屋子的一角,瞧着这小子有几分要步上他师父后路为朝廷累死累活的意思,心里大骂顾修竹。
阿杨在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开始睡,中间不知何时迷迷糊糊醒来过两次,喝了几口沈叔留给他的茶水润了润喉,又困乏地回去睡了。
阿杨这次是结结实实睡了个天昏地暗,等他再次睁眼时已不知是几更天了,窗外,明星高挂。
这回醒来,阿杨是真的精神了,连懒腰都伸得格外舒坦,骨头缝里都透着巴适。
这时再躺下是睡不着了,阿杨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看什么都觉得无比顺眼,轻盈的愉悦填满了他的内心,使他对什么都兴致勃勃。
在屋里走了一圈,他还不满足,准备去隔壁欣赏一下自己收藏。
可是门一开,夜里清净的空气就扑了他满怀,他就又改了主意。
他想出去走走。
于是,阿杨披了件简单的外衣,连灯笼都不提,悠悠哉哉踱出了门。
此时整个开封都只剩零星的灯火,连平日最热闹的勾栏瓦舍都已经沉静下来了,街道都变冷清了,只偶见一两只无主的猫狗在这无人的深夜“行走江湖”。
街上空旷得甚至能听见风声,远远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幕深寂,阿杨在冬末春初这温凉的寒风中悠悠哉哉地散步,看明月在青石板上撒下清澈如湖面的光辉。
阿杨深吸一口这微凉的寒气,甚至还品出几分自由的萧瑟来。
阿杨的宅子离林府不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边,府上早已经歇下了,连全府上下精力最旺盛的那三条狗都睡死了,阿杨只站在院墙外,看着黛玉院子的地方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便离开了。
阿杨折入街市,热闹的夜市早已收摊,只有几家旅舍还高挂着灯笼,在这一片被月光照耀的清冷的夜中,灯笼那一点红色的暖意都变得稀薄。
沿着街市一路走到了清明上河河畔,大名鼎鼎的汴河夜市也已经收摊了,那边现在只有几只流浪的野狗在街角旮旯处嗅食可供它们果腹的遗赠。阿杨不愿打扰他们,便绕路而行。
这不只是人的城市,这同时也是它们的城市。
受太平王世子勾结外族谋反一事的影响,整个汴京城都睡早了。
但毒萝还是那独一份的我行我素,永远睡得晚,起得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也可能是因为她那份困了随时就睡的有恃无恐,让她从来不计较自己睡觉的时辰。
慎修毒萝在京城买的小院比不得他们在济南的园子,但他们也同样住得开心——主要是他们两个在京城玩得高兴,不在意这些外物。
不知道是不是毒萝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本,她屋里到现在都依然点着灯,不过这个时候若是寻毒萝玩大概得把慎修也抓起来,而且他们两个会说不定会被毒萝抓着玩到天亮,还是不打扰慎修了。
他最近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年纪,居然开始有保养意识了。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头白发还是因为最近毒萝开始发育长大,他总是担心自己会早衰,不过每日在那照镜子的时候倒是臭美得很。
阿杨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决定不打扰慎修保养了,溜溜达达从他们门前路过离开。
夜深了,哪儿都是一片寂静,阿杨绕了一条路,从另一个方向往回走。
林府所在的那条街上住的大多是朝廷的官员,李寻清和花满庭虽然住得离那儿不远,却并不在一条街上。
他们的宅子比那边的宅子要更大一些,皆是家中长辈早年置办下的产业。
两家离得不远,门前的灯都已经熄下了。阿杨忽然想起过去夜间路过李府时,李府的大门前总是留了灯,那是留给未归的主人的。
世界名画,李寻清在加班。
想到这个,阿杨不由失笑。
朝廷给之前加班的官员都放了三天假,李府也是难得早早熄了灯。
阿杨只觉得自己随便溜达一会儿的功夫,居然这么快就到家了。但他吹着夜风只觉得身心舒畅,不舍得这么快回去,于是又绕向另外一个方向去散步。
从阿杨的宅子绕到荣宁街那边,穿过那条街从另一边回来,正好是一个大圈。阿杨想着再走一小会儿便回来,往那边走,正好不至于绕得太远,没想到,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阿杨是没正式见过贾宝玉的,他唯一一次见他,还是人女装的时候,他还不明所以,回去和黛玉感叹贾府居然有个男生女骨的姑娘,可惜了那学武的好苗子。壹趣妏敩
见到贾宝玉,阿杨实际上不知道那是谁,只是他看到有人深更半夜扒拉在贾府的树上,感觉这事自己还是要管一管的。
贾宝玉流浪时受了不少折磨,回了贾府后被母亲藏着一直女装示人,他心中有愧,每日战战兢兢,直到老祖宗舍下脸去向官家求了恩典,在贾府一通装模作样的大肆搜索之后,他才终于回归了身份。
之前流浪的日子仿佛是场梦境,那每日谨慎隐瞒的日子也离他远去了,那过去的事情好像已经被翻篇了,但贾宝玉却比之前更深地陷在了过去里。
在外在的威胁远去后,他终于陷入了来自内心的拷问。
他在愧怍。
流浪的日子增长了他的见识,一切过去后,他也终于懂得了轻重。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明白自己险些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他对父母有愧,对贾府有愧,对老祖宗有愧,对那时被他下药迷倒的展昭白玉堂有愧,甚至对那险些死于石观音之手的杨节度有愧……
但他却无法言说。
他不知道对谁倾吐这些。
袭人她们总是哄着他,白天看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紧,他想独自静静,都只能一个人深夜跑出来躲在树上吹吹冷风。
说起来,这爬树的本事还是他在流浪的时候学会的。
“你是谁?在将军府干什么?”
陌生清朗的声音忽地响起,贾宝玉吓得一激灵,险些没坐稳。
“我、我不是歹人!我是将军府二房的二公子,夜间睡不着,在这儿吹吹风。你又是什么人?”贾宝玉下意识抱头,有几分慌张。或许是一段时间的锦衣玉食,也可能是身处贾府这个舒适圈内,贾宝玉对阿杨居然没有太多的警惕心。www.sxynkj.ċöm
毕竟阿杨瞧着一身正气,面貌俊朗,贾宝玉一见他这好皮囊,天然就有几分好感,不觉得对方是坏人。
啧。
阿杨为贾宝玉这糟糕透顶的警惕性咋舌,但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
“我姓杨,你叫我烨熙就行。我师父与府上老太君有旧,我路过时见人躲在将军府树上,来看看情况。”确认对方就是个柔弱的公子哥,不是什么歹徒,阿杨把按在剑上的手放了下来。
“你就是那位杨节度?”贾宝玉把手放下,伸出脑袋看向阿杨,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不安。
他听不少人提过阿杨的名字。这位杨节度的经历足够传奇,再加上对方偶尔会随那位顾大人来拜访老祖宗,贾宝玉无论有意无意,都时不时能听到一些新的传闻。
当初他犯下错误,使得那买卖烟药的恶人逃脱追捕,也是多亏了对方捣毁了那人的老巢完成善后,才让他犯下的错误在朝廷那边有了回旋的余地。
虽然母亲一直安慰说是他年纪轻被不知事恶人哄骗了,但父亲责骂他时却毫不留情,若非老祖宗和母亲哭着相护,父亲几乎要打死他以正门风。
想着,贾宝玉更加低落。
阿杨见贾宝玉这副模样,妥协般叹出一口气,跳上贾宝玉旁边那支树枝坐下。
他向来看不惯人自哀自怨的样子,左右无事,遇见了就聊两句吧。
贾宝玉这样子,多半是他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干出了什么破事。
知道错了,总归还有的救。
白玉堂现在提起贾宝玉可都还气得跳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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