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五日后。
十多名弟子在崖底不断地寻找,始终不见陆璃身影。
夜幕降临之时，季途再次来到地牢，询问一番后仍是无果。
正当他打算追问下去的时候,昀湛从一旁徐徐走来。
“师父。”昀湛唤了季途一声。
“你来做什么。”季途扭过头去，瞧向已然站在他身边的昀湛。
“冽青师叔说，有事要跟师父你们谈。”
“何事？”
“不清楚,但他似是有些急。”昀湛摇了摇头,语速略有些快。
“可……”季途侧过头瞟了秦渊一眼,好像并不愿离去。
“师父不介意的话,弟子可代为审问，直到师父回来。”
“好吧。”季途做出了抉择,把目光栖在昀湛的身上,“那你先替为师审问他。必要之时,可施阵迫他开口。”
“是。”昀湛颔首回应。
昀湛目视着季途走出牢房,并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
待到他已看不见季途之时,昀湛走近了秦渊几步,并在他的面前变回了萧愈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秦渊仰视着假扮萧愈的霁寒。
“这里,我们不能再待了。”霁寒敛起眸子,言语中显出些焦急,“是时候该走了。”
秦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霁寒的话，只是将手攥的更紧了点。
“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们既已对你起了疑心,就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霁寒催促秦渊道。
“还不行。”秦渊站起身来，将霁寒的神情收入眼底，“尚有一人需要带走。”
“你疯了。”霁寒很清楚，秦渊说的人是楚落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她。害你走到这般境地的,不正是她吗。”
“我既这样说了，就不会改变主意。”
“好。”见秦渊不改心思，霁寒只好退让一步，“那你先离开这里行吗。只要你走，我们立刻就去找她。”
与此同时，走向大殿的季途，在半途中遇见了真正的昀湛。
“昀湛。”季途停下不来，瞳眸中闪过了星点的讶异，“你怎会在此处。”
“师父此话怎讲。”昀湛一头雾水地问道。
季途眼瞳微转，想起了身在地牢中的秦渊道：“遭了。”
“师父，怎么了。”瞧着季途有点慌乱的模样，昀湛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叫上柏江他们，速速前往地牢，抓捕秦渊与他的同伙。”季途转头看向昀湛，向他发下了一道命令。
“是，弟子知道了。”昀湛迅敏地转过身去，向着他们的住所移动。
没多久，秦渊与霁寒一同逃离了地牢。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去往楚落依住所，途径水慕阁之时，昀湛与柏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萧愈。”昀湛在现身的一刹愣了下，想要挥出的符纸停在了手中，“你也打算背叛师门吗。”
一语过后，霁寒冷哼着勾唇一笑，在他们的面前现出了他原来的样貌。
“你……不是萧愈。”昀湛歪了下头，眯起他森冷的眸子。
“此时才发现，似乎有些太晚了。”霁寒笑意未消，挥动手中的剑便向昀湛移去。
昀湛也不示弱，将手中的符纸利落抛出，使其在划过空间的刹那化作两道交叉的火焰，直击霁寒而去。
霁寒并未躲闪，而是轻松地利用手中的利剑，将燃烧的火焰斩成两半。
登时，秦渊挡掉了柏江巨大阵法，并毫不留情地把他踹到在地。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秦渊握着尚未出鞘的佩剑，冰冷的目光扫过柏江与昀湛，“比起送命，逃跑更适合你们一些。”
“狂妄自大。”昀湛拔出了手中的剑，偏头看向姗姗来迟的易境等人，“来得也太迟了些。”
“抱歉。”易境连忙道歉，紧接着又有十几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而来的人中，也包括了楚落依和关莺。
场面虽然混乱，可秦渊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楚落依。
随即，他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后，撤走了视线并集中注意力于旁人身上。
“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秦渊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剑，深邃的眼瞳渗出了杀意。
“一起上。”柏江低声地发号施令，并先行朝着攻击而去。
眼看着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楚落依与关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身参与到作战当中。
顷刻间，昀湛便被秦渊击倒在地，恰巧跌在了楚落依的身旁。
昀湛反应很快地站起，在楚落依的周身踉跄了两步，一把抓过她的肩膀道：“为何还不动手？你想违抗峰主的命令吗。”
楚落依被动地瞧向昀湛，把眸光从秦渊的身侧挪走。
她轻轻地甩开昀湛的手，没有回复他的话。
“不愿动手是吗。”昀湛不屑地垂头一笑，锐利的眼神划过楚落依的侧颜，“好，那你就等着峰主的惩处吧。”
语毕，昀湛不再理会楚落依，用手中的符纸幻化成一道墙，去撞正在对付三名弟子的秦渊。
“师姐……”关莺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楚落依的意见，“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你与我一同留在此处比较好。此刻人多眼杂，他们恐会误伤到你。”楚落依侧头去看关莺，眼底流露出浅浅的温柔。
“可是师父他们那边……”
“没事。若是师父责罚，到时我会一人揽下罪责。”
“我怎能让师姐一人承受呢。”
“你既唤我一声师姐，那我就有责任好好照顾你，不是吗。”
“那师兄他，再被抓到会怎样。”
楚落依再次噤声，望向被几人围在之中的秦渊。
他不可以被抓到。
秦渊陷入现今的境地，全是因为她。
她又怎么能，让他走向更深的囚牢呢。
这一回，她一定要尽她所能，不再站在他的对立面。
楚落依沉默地拔剑出鞘，意图帮助秦渊攻击昀湛等人。
然而下一刻，柏江与易境就因秦渊的攻击，而吐血倒地。
晚风刮过林间，迷雾遮住冷月，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昀湛和柏江尽起身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来一阵异动。
昀湛虽是不敌秦渊，但他仍选择挡在了柏江的身前。
他扭过头去，对着柏江仓促一语道：“情况不对劲，快去向师父汇报。”www.sxynkj.ċöm
柏江警觉转过身去，看见陆璃和凌销站在最前排，身后跟着一众魔族和被炼成傀儡的人界“祭品”。
他们数量众多，瞬间就赌死了柏江等人的退路。
魔族此时来犯，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想不到短短几日，魔族已壮大了几倍，单凭他们十几个人，绝无胜算可言。
需将此事赶紧上报给五位峰主。
柏江本想留下，只不过，他跟昀湛都清楚，现在的秦渊已不是他们凭一己之力，就能留下的人。
况且魔族也在此时现身，怕是在这天缔宗内，无人再能置身事外。
再逞强下去，只怕他们均会如秦渊所言，死在他的剑下。
“我去找其他人来，你先自己应付一阵子。你小心些，别受伤了。”说完，柏江很快离开昀湛身边，直奔大殿而去。
“师父。”柏江单膝跪地作揖，面色严肃，“魔族攻进来了，好像是陆璃带他们从密道进来的，该如何应付，还请峰主们定夺。”
“没想到竟是陆璃背叛了天缔宗。”冽青眉目一沉，卸下身上的剑抛给巫宁，“看来该你出手了。”
巫宁利落拔剑而出，轻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柏江，你去叫所有的弟子出来迎敌。”
“是。”柏江一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巫宁的视线淡淡扫过身旁的四个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任何一个魔族活着走出天缔宗。”
不久后，季途与寻炙一同抵达了水慕阁外。
“师父。”昀湛朝着季途轻喊了一声，看起来伤的不轻。
“你先退下吧，交给为师就好。”季途离近昀湛，眼中显出了一丝心疼之意。
“师父，秦渊他……是弟子没用。”昀湛欲言又止，不得不垂下头去。
“别垂头丧气的了。待我抓住他，你再详细说来。”
寻炙不满地瞥了昀湛一眼，而后便吹响了手中的笛子，对秦渊发起了攻击。
骤然间，几道光从笛子周遭萦绕而出，直追秦渊所在的方向。
秦渊潇洒一跃，躲过了寻炙的攻击，任光芒坠于地面击起烟尘。
片刻过后，秦渊穿过那层朦胧，挥剑砍向了寻炙。
寻炙没料想到秦渊的动作会那么快，慢了一拍才迎下他的攻击。
再抬眼时，寻炙已被秦渊推到几步之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吃力。
他真的是秦渊吗。
为何，他能拥有如此强劲的实力。
怪不得，方才柏江来寻他们时，会露出那样慌张的神色。
寻炙蹙起了眉头，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挥开了秦渊手里的剑。
季途距寻炙仅有几步之遥，却也在霁寒身上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虽然没有败下阵来，但每一次的出击，都让他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怎么办。”季途与寻炙背靠背而站，显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等。”昀湛简洁的一语，却道出了深沉的无奈。
眼下，只有等冽青前来了。
毕竟，此时此刻无惧一切又让人陌生的秦渊，怕是只要他才能应付的了。
凡是天缔宗的弟子，此时都在与魔族混战，鲜血编织的花开在地上，无止境的连成一片。
此刻看守水慕阁的弟子也已离开该处，正在和魔族厮杀。
楚落依退无可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水慕阁面前。
忽然间，一阵萧声来到耳边，迅速模糊了她眼中的世界。
当她再次抬起眼眸，身前站着的，正是原书结局中杀死她的凌销。
“楚落依，你错在不该帮助秦渊。”凌销提步朝她走来，唇边挂着阴森的笑，“今日，就由我来亲手了结你。”
“了结我。”楚落依轻哂一声，手中长剑抬起指向凌销，“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给你。”
在凌销缓缓靠近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跑上前去，长剑用力的刺穿了凌销的肩膀。
刺中他的那一瞬，楚落依微微收了力，满目讶然。
他没有躲，亦没有向她出手。
这……怎么可能。
凌销没有理由对她手下留情。
除非——
耳畔的萧声愈渐加快，如同在吞噬她的意识一般。
她当即收了剑，身体向后退开。
鲜血顺着剑身覆盖住地面上的尘埃，浓重的夜幕之下，楚落依看见了秦渊冰冷的双眼。
她方才刺中的人……
是秦渊。
只见秦渊微微皱眉，再次迈步向她走来。
她心中慌乱，下意识转过身，肩膀却被另一把利剑刺穿。
锐利的痛感从肩膀出传来的瞬间，楚落依的意识终于清晰了一些。
这一回，她看见了真正的凌销。
刚才正是凌销和陆璃合力对她使用了幻术，才让她中了招。
想不到天缔宗用来迷惑敌人的乐曲，竟有一日会用在她身上。
须臾过后，凌销面无表情的将剑抽出，眼神轻蔑的打量着她。
“楚落依，如今无人能护你了。”
紧接着，她后退一步，听见了凌销和秦渊同时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被刺中的肩膀如同脱力了一样，楚落依堪堪用手捂住伤口，不让自己倒下去。
鲜红的血染透了她的长袖，在风中肆无忌惮的扩散着血腥味。
她略一闭眸，狠狠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振作起来。
被凌销杀死，她才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这条命，她要握在自己手中。
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控制她。
属于她的路，她要自己选择。
力量。
她需要力量——足以杀死凌销的力量。
与此同时，巫宁猛地抬眸，惊道：“不好，离魄剑在尝试挣脱屏障。”
它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冽青一步退到她的身边，沉声回道：“我去一探究竟，很快回来。”
凌销没有给楚落依任何喘息的时间，不过片刻，他再次垂眼砍了下去，却见她凌厉掀眸，出剑将他的剑打到一边。
那一瞬，一道光骤然冲出了水慕阁的大门，划破墨色长空，带着浓烈的剑气飞了下来，重重刺进楚落依身前的地面之中，将她护在身后。
楚落依低垂着眼眸，感知到有力量源源不断的涌进身体，视野中的画面变得明朗起来。
那是……离魄剑。
离魄剑入地之时，在地面上刻出了长长的裂痕，厚重的剑气一瞬将秦渊和凌销逼退数步。
这就是离魄剑。
是它刚才保护她了吗。
她缓缓上前，想要触碰离魄剑，心脏却在同时抽痛起来，再次夺去了她身上的力量。
在她跌倒下去的那一刻，关莺赶紧上前，快步带她从此地撤离。
冽青赶到的时候，落目沉沉一望，扫见刺进地里的离魄剑。
他正要走过去拿回离魄剑，忽地视线定住，视线被站在秦渊身边的霁寒占据。
他记得霁寒，那个妖族的少年将军。
百年前，就是他和妖王容霆攻进天缔宗，杀了不少弟子。
如今，他不仅回来了，还和秦渊站在一起。
难道秦渊真的是妖。
若真是如此，他也不必留了。
思及此，冽青挥动手中长剑，对身边的弟子冷声下令道：“杀了秦渊和他身边的妖，谁也不许手下留情。”
“是。”猝然间，十多名弟子一起朝秦渊冲了上去。
“就凭你们也想杀了我。”秦渊不屑勾唇，落剑的瞬间，可怖雷幕在他们头顶聚了起来。
他这是在向本体，也就是容霆借力量。sxynkj.ċöm
霁寒几剑暂时打退了那些人，凝神握住秦渊的胳膊，拧眉摇了摇头。
“以你现在的身体，力量可以拿到，可一旦破除了身上的铁链，你这副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我现在顾不了这么多。”秦渊冷眼拽下霁寒的手，眼前一瞬闪过楚落依的身影，一字一句道：“我要带她走。”
如今天缔宗的人要杀他，魔族也不会放他走。
他可以轻易脱身，但想带楚落依一起走，靠他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下一瞬，电闪雷鸣的景象笼罩了整个天缔宗。
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劈落下来，斩断了秦渊身上的透明锁链。
无边的黑雾陡然间萦绕上他，卷起风沙。
在他落剑的时刻，无数弟子向后一退，重重摔落在地上。
冽青当即御剑作阵，阵法才刚显露，就被一道闪电击中，烧成一片焦土。
他转眸望过去，看见几道雷电在秦渊同时降落，摧毁一座座楼宇。
而秦渊周围的魔族和天缔宗的弟子，他一个都没放过，皆在雷幕下失去了生息。
失去控制的雷电将霁寒从秦渊身边推开，将他打成重伤。
秦渊如冰刀一般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转瞬间，和包裹他的黑雾一同消失不见。
一道又一道的惊雷轰.炸在关莺身边，她害怕的躲在角落里，不敢再踏出一步。
这样有攻击性的毁灭力量，只听到声音，就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她一安置好了楚落依，就匆匆赶了出来，谁知转眼就变了天。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关莺立马起身，打算回到楚落依身边。
眨眼间，秦渊已立在她身前。
她吓得一瞬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双眼中爬满危险的戾气，乌黑的双瞳如同被黑云层层覆盖，冰冷尖锐。
关莺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渊。
只要有楚落依在，秦渊的双目就似晨星般夺目好看，可此时，他的眼中再寻不见那道光。
“楚落依在何处。”他的声音冷厉如撕裂夜空的冰刃。
揭开这夜幕后，留下的——是永久的黑夜。
在关莺的眼中，现在的秦渊与夺人性命的罗刹没有半点分别。
而她，害怕秦渊会杀了楚落依。
毕竟就在不久前，她亲眼看见楚落依刺了秦渊一剑。
而他此时来寻楚落依的模样，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楚师姐她走了，我也不清楚她去了何处。”她的声音无助的颤抖着。
秦渊的注视，让她恐惧到无法呼吸。
“是吗。”他垂下眼眸，唇角轻轻一扯，落寞的语气中夹杂着一分庆幸，“原来她已经安全的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秦渊会杀了她的时候，她看见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体力已然完全透支。
他本能侧过身，身体却猛然往下一栽，整个人毫无意识的倒了下去。
“秦……师兄。”关莺轻呼了声，木然停在那处。
刹那间，秦渊的双目沉沉闭上，遍地的闪电戛然而止，迷雾退去。
容霆遽然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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