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陆时秋没再出门,而是专门待在家制作各种贝壳摆件。
三丫和大丫也被他抓壮丁。两个孩子知道钱的好处,很是财迷,一点也不觉得她爹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反而兴致勃勃学起来。
这两个孩子手很巧,做东西比他还要快。
父女三人一起合作,把凡是能想到的摆件全制作好了。
而后把摆件放在阳台阴干,等明天一早收起来带到乡下。
第二天,陆时秋收拾大包小包,租了一辆牛车回了乡下,就连宏一和陆时夏也不例外。
陆时夏自打进了县城,就没回去过,要不是他爹一再交待让他回家帮忙,他根本不想回去。
倒不是他不想念婆娘孩子,而是他觉得婆娘孩子有老爹老娘看着,没啥大事,还是挣钱比较重要。
只要一想到,歇业一天,海货店就少挣一天钱,他就舍不得。
要知道海货店一天能挣两三百文呢。比他出海强多了,他怎么舍得。
陆时秋劝了几回,陆时夏都不舍得,也就不再劝了。
只是二哥有多敬业,他看在眼里,于是就主动给他涨工钱。除了每个月有固定工钱,还拿出一成利润当作分红奖励陆时夏和宏一。
此举让两人更加卖力。
这会儿出了县城,陆时夏心里的思念再也压抑不住,简直望眼欲穿。
说起陆时夏,就不得不提起宏四。
这次宏四也参加科举了,只是没能通过府试,明年还得从县试从头再考。
不过他年纪还小,大家也不算太失望。
陆时秋见二哥勾着脖子往前看,颇为好笑,“二哥,你说你这么想家,怎么不回去看看呢?”
陆时夏挠头,“回去看啥。海货店那么忙,我也走不开啊。”
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挣钱营生,陆时夏就想好好干,多挣点钱,给婆娘买好看的衣裳,给女儿买漂亮的扎头绳,给儿子多买几本书。
回去一趟来回就得一整天,不值当。
陆时秋看着二哥紧紧抱着给家人买的东西,轻轻叹了口气。
一路到了陆家,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
不少渔民满载而归,看到他们又拿那么多东西,一个个羡慕得不行。
当然大家的目光更多还是集中在陆时秋身上,“小秋啊,听你爹说你考中秀才了,真的假的?”
“对啊。你不是才读书吗?怎么那么快就考中秀才啦?”
大家很难不质疑他。毕竟陆时秋之前确实没怎么读书,老四考了七回,他只大半年就考上了。
这人跟人的差别那么大吗?
他们想不通,不少人怀疑陆老头吹牛。
陆时秋露出矜持的笑容,“朝廷有令,冒认秀才功名可是死罪。我陆时秋再混,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众人一脸惊恐。
冒认秀才是死罪?
那……那这事是真的了?
大伙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人反应最快,当即就改了口风,“哎哟,我就说时秋这孩子是咱们村最聪明的娃。他打小就聪明,每次他赶海,篓子总是装得最满。”
大家看着他。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每次都在下面塞一大半杂草,想着早点回家吗?
不过人家已经是秀才,这么揭老底可不厚道,于是大家齐齐附和,“是啊,我也说嘛,陆老三是个聪明娃。说考秀才还真就给他考上了。”
“我也说嘛。小秋能耐着呢。”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生怕晚了,就不能沾到秀才光了。
囡囡惊讶地张了张嘴,推了推三丫的肩膀,冲她挤眉弄眼,“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肯定这世上有人能变脸这么快。”
三丫捂嘴偷笑。这些大娘大婶太搞笑了。
大丫见两个妹妹的动作,忙拍了她们一下,示意她们注意点,别让人家笑话。
三丫这才板着脸,装作没有异样。
可她到底憋不住很快破功,担心被别人看到,忙从车上跳下来,“咱们走回家吧。”
说着伸手拉囡囡下来。
囡囡跳下马车,拉着她的袖子,“走!”
二丫也跟在两人身后,跳下车,一溜烟追了上去。
大丫也想学三个妹妹,可她到底淑女惯了,担心跳车不文雅,只能咬牙待在车上。
陆时秋跟大家寒暄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架着马车离开。一回头发现三个女儿和二哥早就走了。
他无奈揉了揉眉心,示意宏一赶紧走。
四人到家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婆子看到三儿忙迎了上来,双手抚上陆时秋的脸,好像在看什么贵重物品一样。
从未被亲娘如此厚待,陆时秋登时汗毛竖起,这什么情况?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顺势握住他娘的手,笑盈盈道,“娘?我回来了。儿子没给你丢人,真的考中秀才了。”
陆婆子刚开始看儿子不跟自己亲近,还有点伤心,没想到儿子握住她的手,她那点失落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陆婆子牵着儿子的手,“快进来,家里早就做好饭菜,就等你们呢。”
堂屋里,陆家做了两桌丰盛的菜肴。
真的很丰盛,比过年还舍得。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跟陆时秋打招呼,用乡下特有的直白语言称赞他。
就连陆时冬这个秀才也是一脸钦佩,“还是三哥你厉害,只考一回就中了。”
他可是足足考了七回才考中。人跟人的差距可真大啊。
陆时秋还是头一回听到四弟酸溜溜的语气,这还挺新鲜,他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众人听到他这么谦虚都呆了呆。
总觉得大半年不见,老三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时秋让陆老头先坐下来,环视大家,“说起来,我能考中秀才,最感谢三个人。”他隆重介绍,“如果没有爹娘的鼎力支持,就没有我陆时秋今天。”m.sxynkj.ċöm
他叹了口气,“说这到里,我就特别后悔,小时候为什么不努力一点,让爹娘伤心。”
陆老头其实也后悔呢,早知道有今天,他就该多打老三几棒。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得亏陆时秋现在不知道他爹的想法,要知道他一定后悔这么说。
此时他举着杯子冲木氏道,“我还感激娘子。要不是有她挣钱,照顾孩子,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根本不能安心读书。这杯敬你。”
木氏有些不好意思,张氏给她倒了一杯酒。
两人各自喝了一杯。
说到这里,陆时秋冲大伙道,“我还要感谢家里人,如果没有你们包容我的坏脾气,容忍我的自私,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最感谢的就是你们。”
乡下人少有这么煽情,也就陆时秋以前当地痞无赖当惯了,什么好话不要钱往外蹦,这会大家都有点不自在。
不过他都举杯了,大伙还是很给面子的摇头。
陆时夏嘴最甜,“老三,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的。”
宏一忙附和,“就是。三叔,你这样说拿我们当外人呢。”
其他人哄堂大笑。
陆时秋也笑了起来,“行,咱们不说。咱们敞开肚皮吃。”
众人哈哈大笑,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好不畅快。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高兴,前所未有的满足。
第二日是正日,客人登门贺喜。壹趣妏敩
陆时秋换上木氏新做的青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青色方巾,嘴角时不时露出浅笑,一派温文尔雅。
上门的客人瞧见陆时秋这样,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这还是陆老三吗?
不张扬,不嘚瑟,也不臭显摆了,说话也顺耳多了,以前身上总散发流里流气的气息,现在全部消失不见,反而添上读书人才有的书卷气。
如果之前大家只是处于老三考中秀才这个阶段,现在真真正正意识到老三是个读书人。
乡下人对于读书的目的很直白,不外乎读书能当官,能让人高看一眼。
但是少有人会有读书明智这样的想法。
而现在的陆时秋就让他们意识到,他是真真正正跟过去割裂开了,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大家下意识对他产生一种敬意。
就连洪氏以前最喜欢跟老三吵架,可现在觉得自己要是真跟老三吵起来,无论赢不赢,丢人的一定是自己。
洪氏的老爹,也就是陆时秋的舅舅,看到外甥这么出息,笑弯眼,跟旁边的婆娘咬耳朵,“小秋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改邪归正了。”
洪婆子也高兴,冲洪氏道,“哎哟,我们闺女就是有福。老三现在不跟你呛声了吧?”
洪婆子就洪氏一个闺女,为了不让她受苦,才把她嫁给小姑子的大儿子,进门就生了仨儿子。亲姑姑当婆婆,就跟亲母女差不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个陆老三,总跟自己女儿呛声。
每回来陆家,洪婆子都会听到女儿跟自己抱怨陆老三。
洪氏摇头,“没有。他现在可好了。而且还给宏一发工钱呢。”
之前宏一在海货店帮忙,只包吃住,年底有二两红封,再多就没有了。现在可好了,跟老二拿一样工钱。一年下来也有五六两。
虽然要上交一半到公中,但是公中将来也是她的,没什么差别。
洪婆子一听,更乐呵了,“那好。”她又问,“宏一工钱能拿多少?”
洪氏小声凑到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洪婆子眼睛都快瞪圆了。她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宏一。
宏一今年已经十五,这几年都在县城海货铺帮忙,每天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他脸上很自然带上几分笑,以前的稚气全部退散,待人接物都很得体。
再加上陆时秋家里一向吃得好,宏一长得很结实,在同龄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
洪婆子很满意,她拉着大女儿到外面,找个没人的巷子,“闺女?宏一说亲了没?”
洪氏一愣,摇头,“没有啊。”她跺了跺脚,“我倒是想给他找呢。可他一天到晚待在县城,也不回家。旁人来咱家打听,见不到人,谁放心把闺女嫁给他啊。”
虽说古代都是盲婚雅嫁,但许多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会找人打听。亲眼见见人,才会定下亲事。
要是缺胳膊断腿的,那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嘛。
洪氏想着等过年,就带儿子四处走亲戚串门,让他们帮忙介绍。
洪婆子心里直乐呵,扯了洪氏的手,“好女儿,你大哥家的春芽今年也十三了。比宏一就小两岁。亲侄女当儿媳,将来肯定拿你当亲娘孝顺。你觉得中不中?”
说实话,洪氏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娘家侄女嫁给宏一。
不是说春芽不好,而是她觉得宏一适合嘴皮子利索的,将来宏一有本事,也能在县城开家自己的门面,两口子互相照应着。
春芽就是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让她跟陌生人讲话,恐怕自己脸都臊红了。
洪氏听到亲娘这么问,她把嘴张成o型,接着她咽了好几口唾沫,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不知该如何拒绝亲娘。
她亲娘那么疼她,她大哥待自己也好,大嫂更是拿她当亲妹妹对待。
她要是拒绝,他们该以为她看不起他们了。
洪婆子见她不说话,眉头微皱,板着脸训斥,“闺女,你可不能学那些嫌贫爱富的人拿自己的孩子去讨好岳家。一个家能不能过好,得看品行。我知道宏一现在有本事了,可他毕竟不是城里人。你让他娶个城里婆娘,那不是让他吃软饭吗?”
洪氏急得脸都红了,跺了下脚,“娘,你想啥呢。我没那么想过。”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洪婆子怒了,“那你啥意思?你看不上咱家春芽啊?春芽长得好,性子好,人还勤快。哪点配不上宏一了?”
洪氏见亲娘真生气了,急赤白脸的,只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洪婆子见女儿不是真的嫌弃春芽,忙道,“那有啥。春芽现在嘴皮子不利索,等她跟宏一成了亲,让宏一带她去县城,她看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这说话做事,也不是打娘胎生出来就会的。这是慢慢学来的。”
洪氏细细一品,好像也是啊。
想当初她家宏一不也是啥也不会吗?瞧瞧现在变得能会说呀。
想通后,洪后握住洪婆子的手,“行,这事我跟公婆说。”
他们现在还没分家,虽说是自己亲儿子的婚事,她也不好一个人就做主。
该给老两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洪婆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当即点头同意,“行。你别忘了说就行。”
她脸上难掩笑容。陆家老两口,陆婆子不可能反对,至于陆老头,当初都能同意她女儿嫁给小春,没道理不同意春芽和宏一的婚事。
两人相携着往外走,刚出巷子,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另一条巷子拐进一群带刀衙役,径直往陆家院子里冲。
洪氏和洪婆子赶紧挤进去。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院子,突然间涌进一群衙役,大伙全都愣住了。
为首的衙役是个捕头,他握着大刀,在院子里扫视一圈,高声诘问,“谁是陆时秋?”
陆时秋上前,“在下正是陆时秋。”
捕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眼,“于大郎状告你夺人1妻1女。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众人被这突然奇来的消息给震动了,以致就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集体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中。
于大郎?
他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死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陆时秋和木氏两人身上。
这绝对是在座所有人一生中经历过最戏剧性的一幕。
原以为于大郎死了,木氏这个未亡人带着三个女儿改嫁给陆老三这个泼皮无赖,将来一定过得很不好。没想到泼皮无赖突然改邪归正。
木氏的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将来就是平坦大道,谁成想原先男人没死,把她现在的相公给告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陆老头差点把自己手里的烟袋锅子甩出去。
陆婆子更是唬了一跳,整个人瘫倒在地。
首先打破这尴尬局面的是大丫。
跟二丫和三丫不同,大丫对亲爹是有印象的,甚至在她心里,一直留有亲爹的位置。
她是于大郎第一个孩子,于大郎对她还是疼爱的。
得知亲爹没有死,她一开始是惊讶,而后就是惊喜。
大丫握住木氏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娘,爹原来没死。”
众人回神,而后整个场面瞬间被解了冻。
负责做菜的厨师闻到空气中传来糊味,低头一瞧,锅里的菜已经烧成黑炭。
吃饭的食客这才意识到手里的筷子早就掉在地上。
帮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端的那盘菜已经摔成稀巴烂。
懊恼声,议论声,争执声,此起彼伏。
好好的庆祝场面瞬间变得比集市还要吵。
陆老头好不容易站起来,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拱拱手,“官爷,这是误会,我三儿子跟木氏成亲时,不知道于大郎没死啊。”
捕头微微蹙眉,“有何隐情等到堂上再说。”
要说这里最淡定的就属陆时秋了。大约之前被囡囡走丢惊吓过。后来又被方县令构陷,于大郎死而复生在他眼里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他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向陆老头,温声安抚,“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看了眼木氏,眼神颇为复杂。
木氏一直处于震惊当中,注意到相公投过来的视线,她猛然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他转过去的背影,以及那声长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来一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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