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起烟雾的味道了,那种火雾燃烧的味道非常的刺鼻。
简楠根据记忆跑到了山脚下的那间小屋子,还好山火将天空烧得透亮,他能看清楚路,毕竟现在是深夜,有些人家已经关灯了,路上要是再暗一点,他就真的是没办法了。
快速地赶到了小院子,简楠快速地拍门:“先生,先生!”
院子里面没人应着。
简楠喊了半天终于不等了,他一鼓作气地撞开了门扉,几乎是“砰”的一声门就开了。
院门“吱呀”了一声,院子里安静一片。
屋里还有微弱的光,简楠把整个院落都转遍了就没找到人,就在他准备去往山上试试的时候,偏屋里面传来声音:“你鬼喊什么?”
简楠松了一口气:“先生!”
刘玉清的背后就是肉眼可见的山火,火烧得很大,半边天都是通红的,夏天本来就热,因为山火的缘故就更是灼热烫人,简楠的身上被汗浸透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刘玉清皱眉:“你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
感情您知道啊!
简楠拉他:“这里不安全,您跟我撤离吧!”
刘玉清不让他拽着,挥手:“我哪也不去,也没地方去,这院子就是我该待的地方。”
……
简楠耐着性子:“万一一会儿山火烧下来了怎么办,要不这样,我帮你拿一些要紧的东西走好吗?”
对付太倔的人就是要求,他们都吃软不吃硬。
汗水顺着简楠的脸颊落下来,他的脸上也是通红的一片,看起来可怜又乖顺。
刘玉清从院子里拿了毛巾给他擦擦:“你先回去吧。”
简楠随手擦了擦汗:“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先走。”
刘玉清看着这整个院子,缓缓摇头:“这个院子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比我这条命还重要,我哪里也不去。”壹趣妏敩
……
简楠抬起头,看着山火,气不过:“可是夫人已经走了,东西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刘玉清在院子里面坐下:“活人靠死物活着,没了物,活着也等同于死了,你还年轻,不懂。”
简楠哽住了。
上辈子他死后,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家人朋友能过得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想,看到母亲逝世,他悲痛不已,却没法做什么,看着父亲身体每况愈下,他除了焦急更是没一点办法,如果不是厉川,他死也没法瞑目。
“您要是真的因为守着这套房子出了事情,夫人才是最难过的那个。”简楠缓缓开口:“这对她来说才是折磨。”
刘玉清抬起头看着简楠,轻哼一声:“你懂什么。”
山火在慢慢燃烧,整个空气都显得格外的燥热,简楠干脆不等了,他干脆冲到后面的仓房就开始收拾那些箱子,准备往外面搬运。
刘大爷跟在身后,目瞪口呆:“你在干什么?”
简楠不理会他,继续搬:“您要是不动手,我替您搬!”
刘玉清拦住了他,老头儿别看年纪大,力气还是有的,他拦住了简楠将箱子放到了地上,大声:“你这死孩子,我说了我不走。”
天空炸响了一声闷雷,雷声轰隆隆作响,仿佛将半个天际都染出了浓郁的压抑色彩。
稀里哗啦的,有雨滴哗啦啦地落下来。
简楠把箱子就放在了门口,直接坐上去:“好,你不走,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也不走。”
???
刘大爷惊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简楠闷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大难当前抛弃父亲的道理,今天要么您跟我走,要么咱俩就都在这!”
刘玉清这辈子很少遇到这么能克他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血压都飙升了几个度,他气急,背着手,有些颤颤巍巍地指着简楠:“你、你你……”
简楠破罐破摔,纹丝不动。
“你是倔驴啊你!”刘大爷终于怒骂出声:“我这把老骨头没日子好活了,你年纪轻轻的在这瞎凑热闹?”
简楠稳坐如山,闻言抬头说:“那您要我往后余生怎么办,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再难安心了。”
刘玉清站在门口,看着满仓库的物件:“就算是我走了,我也不会恨你,你心里愧疚什么?”
外面的雨下得稀里哗啦,伴随着雷声轰鸣,山上的山火却没有多少减退的趋势,隔得不算远,仿佛燃烧的声音近在耳畔。
简楠扬起脸:“您也清楚是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记恨,所谓的愧疚,不过都是自己对自己的自我惩罚罢了。”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仿佛落在人的心尖上。
刘玉清的背影一僵,明明是环境那么嘈杂,简楠的声音却非常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身边来。
简楠看着外面的雨幕:“她不恨你,是你自己恨自己。”
刘玉清转身,喉咙干涩:“小孩子懂什么。”
“这么多年了,也差不多够了。”简楠仰起脸看着他:“离开这儿吧,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刘玉清整个人浑身有些冰凉,他迎着简楠的眸子,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看穿了。
没错,他心里明白,秀娥并不会恨他,这么多年了,说不定那丫头早就投胎转世了,没有人在看着他,没有。
但是却依旧固执地住在这里,每一天,每一个日日夜夜在心里将曾经的事情来回在心底盘旋,像是自我惩罚。
秀娥不恨他,是他恨自己。
简楠看着外面的山火:“这些年以来,您也过得很辛苦吧,其实已经够了,您还有孩子,最后的岁月里,多陪陪他不好吗?”
刘玉清的褂子被风吹的扬起,老头子本来身体就算好,今晚这里乱作一团,空气质量也越发的差,一刺激就有些耐不住了。
简楠站起身扶住他:“我带您先离开这。”
刘玉清颤颤巍巍地指着仓库:“我的东西……”
“楠楠!”
外面传来呼喊声。
简楠朝前面看去,就见门口不少手电筒照过来,站着不少的人,封进小跑过来:“导演带大家都过来了,他说大爷的家住在山这边,很危险,让咱们都过来帮把手,有个什么万一的先把东西搬走。”
外面的山火还在蔓延,接下来火势会蔓延到哪里谁都不知道,雨幕下,摄像师还有不少平时一起工作的场务都披着雨衣,大家都在院里,明知道可能有危险,但所有人都来了。
刘安民抹了一把脸:“有事不叫师兄,回去写检讨。”
简楠莫名的鼻子一酸,又笑了:“好的,回去写个二千字不重复的检讨出来。”
李昊在后头说:“先从哪里开始?”
明明先前还是大雨,但是雨势来得快走得也快,导演拿了薄膜来:“有些东西不能湿,不能沾水,箱子什么的先裹一层膜啊,都注意点。”
刘大爷有些愣怔地看着众人忙里忙外。
简楠搀扶着他:“先走吧。”
“你们……”刘大爷也是没想到这个发展:“你们怎么……”
导演主动走过来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跟白导的交情是很多年的了,现在您有事,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您就放心吧,有咱们这么多人在,保证您院子里面值钱物件一样不落。”
刘玉清看了一眼这小院子,沉默不语。
简楠拽了拽大爷的袖子,见大爷没说话,主动对导演说:“好的好的,完全没问题,谢谢导演!”
刘玉清吹胡子瞪眼:“你这死孩子,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简楠拉着他就往外走,置若未闻:“您别在这里挡着后面的人出路行吗,耽误时间嘛。”
……
山火一直燃烧到了第二天早上,一整夜,火都没有下去,消防已经到了,正在安排撤离。
好在小镇上没有人员伤亡,房屋也基本没有损失,简楠听说火势已经在朝山下蔓延,但是消防那边已经弄出来隔离带,尽量在减少大火的损耗。
直播已经照常继续了,网友一脸懵:
“新闻上好像有了。”
“我还寻思新闻上的地名有点熟悉呢。”
“还真的是楠楠这里啊!”
“卧槽没事没事吧!”
简楠跟网友们大体地解释一下算是安慰,洗漱完毕,他决定去隔壁看看刘大爷去,他敲了敲门,里面都没有理会。
越敲动作越重,但是里面就是没有半点要过来开门的迹象,简楠皱了皱眉,好在这是酒店,找人过来帮忙开个门不算难事。
服务生很快过来帮忙开了门。
简楠快步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大爷,脸色煞白,紧闭双目,看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先生?”
刘玉清细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简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打120、联系人一气呵成,等救护车的功夫,他就一直陪着刘玉清说话。
“先生,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咱们搬回来的东西以后放哪儿呀?”
整个过程一直都是他在絮絮叨叨,简楠慌张的时候不会特别乱,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的镇定,甚至于说话的调子都是温柔和顺的,只有稍微细心一点的人能发现简楠从头到尾腿都在抖。
观众哭笑不得:
“有些人表面稳如老狗,背地里抖腿。”
“楠楠其实也还小吧。”
“对对,有的时候感觉他好成熟冷静,有的时候有恍然,他其实也还小。”
“为难楠楠了。”
当然大多数的人也很关心老爷子,救护车来了后简楠也跟着上车了,导演也没有让摄影师跟着,大部队也没跟过来,救护车是送到省城的医院的,进去后护士就把人送进了急救室,简楠在外面等。
焦虑的等待最是熬人。
简楠在椅子上面坐着,正等着呢,有脚步声在身边传来:“你好。”
温润低沉的男音让简楠抬起头,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帽衫的男人,身姿挺拔,衣着宽松休闲,头发稍微有些长,但是在这个人身上就有一股诡异的和谐,周身散发着颇为优雅文艺的气息。
很眼熟。
又忘记在哪里见过。
“是简楠吗?”男人笑了笑,伸手:“白敬辉,久仰。”
简楠瞪大眼睛,“唰”的一下站起身,惊讶:“白导?白导是您吗?您是白导?”
可能是太过震惊了,他连问了三句。
白敬辉笑了,他落落大方且直白:“是我,你没认出我吗,我对你记忆还蛮深刻的。”
简楠细细想了想,大脑在记忆库里面搜索,最后终于定格,他结结巴巴道:“您、您是那次灯会?”
白敬辉点点头。
简楠想起了香囊的事情,忽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心虚变来变去,最后无奈笑出来:“好巧。”
白敬辉勾唇笑:“你说有缘自会再见,看来我们缘分不浅。”
简楠轻轻点头:“是。”
两个站在急救室的前面,这不是叙旧的好时候,白敬辉看向里头:“老头子的情况我在电话里面大概了解了,辛苦你了。”
简楠轻轻摇头:“先生对我的关照更多。”
“这次那边有山火,也算是个机会,他身体一直不好,拖出了不少的毛病,我准备把他接到城里住。”白敬辉在他身边坐下:“看来他还蛮听你的话,到时候就辛苦你帮忙劝劝了。”sxynkj.ċöm
白敬辉说话的时候总是彬彬有礼,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简楠不敢当:“倒也没有,但是现在的情况先生肯定是不好回去的,没人照顾,比较危险,您放心,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不会推辞的。”
白敬辉很有礼貌:“谢谢。”
两个人在外面等着,也浅浅聊了一下,没有人主动去提及京华云烟的事情,全当作不存在,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刘玉清出来了,老毛病犯了,血糖高,加上又受了点刺激才病倒了。
刘玉清跟着医生去说话,简楠跟着进了病房。
他守了一会儿刘大爷就醒了,刘玉清睁开眼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复而又看向了窗外。
“您病了。”简楠开口:“节目就暂时中止了,白先生已经过来了,一会您就能见着他了。”
刘玉清闭上眼睛:“辛苦你了。”
简楠给他掖了掖被子:“应该的,您之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在医院里面好好休息。”
白敬辉这个正牌儿子都过来了,那他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于情于理到这里都算是可以了,算是提前收工,只是没想到这段师徒情这么短暂,想想也是有点遗憾。
房间里面还是一派寂静。
半晌。
刘玉清轻哼一声:“我是病了,又不是死了,你学到一半学费都没交就想走人?”
简楠一愣,看着老爷子别扭的脸,轻笑出声,算是心里松了一口气,应着一声:“师父说的是,我还没出师呢,您放心我肯定天天过来。”
刘玉清这才脸色好看许多。
不过因为白敬辉在这里简楠实在也是不敢多留,说两句就准备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外面要进来的白敬辉。
白导问:“要走了吗?”
简楠点点头:“嗯,对了,您还没吃饭吧,我先去外面买些饭回来再走。”
白敬辉为他的细心惊讶,面上笑得更温柔了些:“不用,我让人做了一会儿送过来,倒是你,从早上就忙前忙后的,现在肯定饿了,留下来一起吃吧?”
简楠摇摇头想说不用。
白敬辉却凑近了一些,那张精致的脸庞慢慢贴近,给人一种无端端的压迫感,两个人渐渐近到了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气息的地步,有一瞬间,简楠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春天烂漫的桃花清香,耳边传来低沉优雅的声音:“外面有很多的记者,跟着救护车来的,你现在出去,明天我们就要上头条了宝贝。”
“……”
作者有话要说:白导:其实我不介意你出去的
厉狗: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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