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飞雁越想越蹊跷,“竹子,杀人?怎么会这么邪门?”
她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忽然见到南面天空红彤彤一片,似乎是着火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连忙叫上巉岩几个,驾上马车一起出城,连夜赶往象椎山。在将要出城们时,竟然遇见了一个老熟人,步军统领曹嘉绅。他披着甲胄刚从城门楼上下来,看到了驾车的巉岩,主动过来打招呼。
船飞雁掀开车帘,诧异道:“曹将军,你怎么会在江阳?”
曹嘉绅握着腰刀,爽朗笑道:“很意外吗?我家祖上也是江阳人。”
船飞雁从车上下来,二人相互见了礼,船飞雁道:“我真是太意外了,你现在不该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值吗?”
曹嘉绅笑道:“暮统领准了我的假,许我回乡探望旧故,顺便见识一下江家的祭谱大典。没想到,临时有变,卑职便暂代江阳郡守履一下职责。”
船飞雁看到他身后那些军容严整的士兵,明显是从京里带过来的,说是代为履职,怎么看都有点雀占鸠巢的意思。船飞雁瞬间就懂了,悄悄问:“是陛下安排的吧?”
曹嘉绅看着周边没外人,便对船飞雁道:“夫人英明,目下我们已经控制了江阳全城,只要有卑职在的地方,就能保证陛下的绝对安全。”
船飞雁心里又落了一块石头,“有你这句话,我可是放心多了。”
“对了,江夫人,你们大半夜的,可是要到象椎山去?”
“正是。”
船飞雁指着那片红彤彤的天空,“我见那边火光冲天,莫不是象椎山又起火了?”
“八成是,我也正要赶去探个究竟,不如我们一路吧。”说这话时,手下已经给他牵来了马匹。
船飞雁迟疑道:“你去了,这边还有照顾吗?”
“放心,我已经安排妥了,现在四座城门都是我们的人,而且镜统领也在上边,有他守卫我可放心。其实,我也就是回来露个脸,如果那边出事,少不得还得需要我出面。”
“什么意思?”船飞雁有点不大懂。
曹嘉绅挑挑眉:“路上再说。”
说这话时,城门已经打开,曹嘉绅目送船飞雁上了车,自己才跨上马背,揽辔启程。
他的马走在船飞雁的车窗边上,和她聊起了天,“陛下派我来江阳是有用意的,你也知道,江阳地界的宗族势力很猖獗,他们往往不买官府的账,有些甚至仗着人多势众,故意跟官府对着干。贸然动兵,可能会激起没必要的民变。而我,毕竟和江阳有点渊源,多次和父亲回乡祭祖,这里的乡绅多半都知道我,多少给点薄面。”
船飞雁恍悟:“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来是居中调停的。陛下是不是早就料到江阳这边会发生乱子啊?”
曹嘉绅有点敬畏地摇了摇头,“陛下的心思,微臣哪敢妄加揣测。”
船飞雁道:“肯定是了,我这弟妹一直有颗七窍玲珑心。她既然敢派周戊象前来围山,就料定事情可能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又派你调停,不至于让局势失控。简而言之,周戊象是来挑火的,你是来灭火的,这样就能双管齐下,是也不是?”
曹嘉绅有点卡壳了,哑然失笑了一会儿,道:“你这比喻倒也恰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江夫人,你可别说出去啊!”
“放心放心,我是那样大嘴巴的人吗?”船飞雁不禁为破获了李靖梣的心思而沾沾自喜。
曹嘉绅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那肯定不是。江夫人爽直开明的性情,我也多有耳闻,连我母亲都说,您是万里挑一的女中豪杰。”壹趣妏敩
说完又觉得这样贸然评价一个女子,实在唐突,连忙拱手致歉:“哦,对不住,我失言了。”
谁知船飞雁毫不在意,“无妨,无妨。其实,我在宴席上也和你母亲见过几次面,曹夫人真是我见过最温柔和静的诰命夫人了,简直是这个!”她把一只高竖的大拇指猛的伸出窗外,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之情。
曹嘉绅起先吓了一跳,马都跟着往外挪移了两步,看到她在月光下笑容灿烂的脸,接着就释然了,与有荣焉地同样比了个大拇指。
二人越聊越投机,船飞雁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外表英武的青年将军,实在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每句话回答得都很有耐心,语气也谦和有礼,和他聊天基本不费什么劲。
她好奇心上来,不由多问了几句,“对了,曹将军,你带了这么多兵马,这些天,他们都吃住在哪儿啊?咱们可一点都没发现他们。”
曹嘉绅有点被问到了,毕竟涉及到行军布阵,有必须要保密的部分。但他还是直爽回答:“江夫人把我问倒了,这是军事秘密,我可不能轻易透露。”壹趣妏敩
船飞雁就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便道:“理解,理解。那你参加祭谱大典了吗?”
曹嘉绅点点头道:“我的确受邀出席了。江家不愧是世家大族,这祭典办的居然比王府还隆重,来的人可真不少。夫人身为江阁老嫡裔,想必也光荣列席了。”
他这话就有点恭维的意思了,原以为船飞雁也会开心,谁知她听到这时,脸色阴郁了几分,显得很没有兴趣了。曹嘉绅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便没有继续下去。
这时,原本只有马蹄哒哒和车轮滚动的小路上,忽然响起了几声闷雷。船飞雁喜出望外,“不会要下雨了吧?哎哟,这雨下得可真及时,山火想烧都烧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
不到一刻钟,这大雨便倾盆而下,在晚秋的夜里,打在人身上还是非常寒冷的。
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只能在路中间停靠。
船飞雁把车窗关好,勉强能阻止雨星子渗进来。但外面的曹嘉绅就没那么幸运了,那雨滴子像冰刀子似的打在甲胄上,疼肯定不疼,冷肯定冷。船飞雁透过窗缝,看着他笔直站着,闭目不动,那雨水在他钢盔上都连成了瀑布,牙根都丝丝地冒寒气。几次邀请他上车来避雨,他都礼貌地婉拒了,说了多次,船飞雁便也对这执拗的世家公子,没了脾气。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炷香时间才停,船飞雁在车里打了几个喷嚏,掀开车帘,看到象椎山方向的火果然灭了,心下不由惴惴,这莫非就是天意?
马车继续起行,半炷香时间终于到达了大农庄脚下。大农庄的社戏早已经散场,戏台上甚至散落着几面没来得及收拾的湿哒哒的旗子。但是人群仍在各个胡同口聚集,大家都讳莫如深地望着青龙山方向,窃窃私语着什么。
大火是从青龙山方向烧着的。马车走到这里已经行不动,船飞雁只好下车来,踩着泥泞,往青龙山走去。路上听人说,山上死了人,但是死的是谁,却又不得而知。
曹嘉绅道:“下午出事后,陛下已命周戊象,封锁青龙山,本来还想封锁大农庄和小农庄的,但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贸然封锁,可能会生乱子。所以,最终只封了青龙山和江家祠堂,以及江家族长江逸范的宅院。”
船飞雁道:“封的好。”
曹嘉绅颇为意外。等到了青龙山脚下,就见一脸狼狈的周戊象,逮着一个同样狼狈的人正在破口大骂,“是不是你放的火?说,是不是你?老子一刀劈了你!”
而被他拎着的人,船飞雁刚好认识,正是二房家的老五江逸智。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兴风作浪的祸害。
“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好路过,想来看看,不是我放的火。”江逸智看到那明晃晃的腰刀,显然被吓坏了,坐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双脚蹬地,惊惶地想要逃离。
当他看到船飞雁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爬起来,猛地朝她扑去,“亭弟妹,救救我,救救我。”
船飞雁无动于衷地后退一步,接着曹嘉绅把刀鞘横在了他的胸前,用力一震,他便像碰到弹簧的豆腐块似的,原路又跌了回去。周戊象上前把他踩住。
“怎么回事?”曹嘉绅问。
周戊象抹了把脸,那斜过左脸的刀疤,竟仿佛要渗出血来,气愤道:“这狗娘养的,不知怎么就混到了山上,接着山上就起火了,这火不是他放的,那是谁放的?”说着用力踩了一下地上的人。
那江逸智被踩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连连咳嗽。
曹嘉绅瞥了眼围观的群众,“在这里是审不出什么来的。”对手下使了个阴戾的眼色,就有两名士兵托起地上的人,将他架离了此地。
“现场毁坏的怎么样?”
“幸好有这场大雨,那竹子都还在原地,只烧了一半,没全烧。”
“我想到山上看看。”船飞雁忽然道。
曹嘉绅知道她肯定是有备而来的,从怀里拿出一包雄黄散,都被雨水打湿了,但闻一下,还能用。
“带上这个,防蛇。”
众人上了山,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杀人竹阵。从外围看,和普通的绿竹林没有差别,只中间横七竖八得倒了一片断竹,边缘还有山火撩过的痕迹,不过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几个执勤的官兵正举着火把在外围守护。雨后的山林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船飞雁提着裙摆走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正要去查探旁边的几根断竹,不提防,脚底一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扑去。
她的不远处,正好是一根断竹的根部,只小腿般高,像地刺一般,尖锐地向上,这番正面撞上去,非得穿成肉串不可。她大惊失色的“啊”了一声,幸好曹嘉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不然,少不得要命丧当场。
船飞雁心有余悸地望着那夺命断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魂魄好久都没有归位。
曹嘉绅严肃地拍拍她的肩,“小心点,大家都小心点,这山坡滑得很,当心别被断竹伤到。”
船飞雁受此一惊,再也不敢冒失,一步一个坑地小心往前走,经过她的多番观察,这杀人竹林果然如居悠、巉岩、谷应等人复述的那样,处处透露着诡异。
首先,这些断竹的断口,都有着尖锐的倾斜面,像利剑一般,有的是从两三人高的地方断裂,直插下来,在地上戳出了一个尖锐的泥坑;有的是从小腿跟处断裂,在地上留下一根直竖的尖锐地刺,如果人不小心摔下去,真的能把肠子戳穿;还有几株完好无损的竹子,它们的根部旁连接着一道长长的沟痕,显然就是巉岩等人说的,那些忽然从地底下弹出来打人的竹子。这些竹子相互配合,排列紧密,人若陷在里面,的确九死一生。
连曹嘉绅都对此大开眼界,“以竹杀人,真是闻所未闻,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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