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啊,这老宅收拾得如此干净整洁,直接就可以登堂入住了,你那小姑子待你真是不错。虽然嘴上不太热情,但干的都是实在事儿。”岑杙带着清浊在江府老宅游历一圈后,做了此番评价。
船飞雁道:“你这话倒是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岑杙瞧她一副“但那又怎样,我也是很仁至义尽的嫂嫂”,把为江家服务看成买卖,收点好处很合理的神情。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午间,岑杙翻着江家的那本旧的族谱,感叹这本族谱的厚度,都快赶上皇室玉牒了。
“那是当然了,江家的始祖是跟着玉瑞□□开国的文臣,到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四代了,有些已经传到了三十代,族谱能不长吗?”
船飞雁帮小皇太女梳着不太拿手的小分辫,汇总后在后脑勺的上方团成了一个斜向的歪把子,按理说应该是失败了,但是配上小皇太女那张精致的小脸,竟然别有一番娇俏可爱,喜得把清浊抱到腿上来,揉了揉雪白的脸蛋,“哎哟,咱们清浊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小美女,真是什么发型都好看。”
岑杙笑道:“你别给自己的手拙找借口了,非要挑战这么高难度,那些小辫晚上拆都不好拆。”
“你懂什么?俺们清浊喜欢就行,对不对?”
“对!”
“……”
岑杙不再理她们,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来回看了好几遍,“怎么这族谱只书到第21世?连江阁老的名字都没有?”
船飞雁道:“这还是百年前的旧谱,江姓的惯例,五世而迁,百年一并。平常各分支修谱都是各修各的,等过了百年之后,各分支再合并一次,汇成总谱。老太爷刚好是第22世,名字在之墨老太爷的分谱上,就是下面那本。”
岑杙把总谱搁置一边,果然在下面看到了《江姓之墨支谱》。
江之墨就是江阁老的父亲,曾做过江阳郡的郡丞,他一共生了两子,一子为江风笃,二子为江风信,江风信即为江阁老,也就是江逸亭的爷爷,曾经辅佐过两任先帝,入阁拜相,是江姓中数得着的功勋之臣。
岑杙看江之墨的支谱,越看越有意思,首先是他的孙辈,长子江风笃共有四子,为江高千、江高岩、江高竞、江高秀,而次子江风信也有四子,为江高万、江高壑、江高争、江高流。两房孙子的名字串起来,就是“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而更有意思的是,江阁老这一支系孙子的名字。
大房江高万共有七子:江逸礼、江逸乐、江逸射、江逸御、江逸书、江逸数、江逸卜。
二房江高壑共有六子:江逸忠、江逸孝、江逸仁、江逸义、江逸智、江逸勇
三房江高争一子一女:江逸亭、江逸台(女)
四房江高流四子三女:江逸柴、江逸米(女)、江逸油、江逸盐、江逸酱、江逸醋(女)、江逸茶(女)
岑杙觉得有趣,“‘礼乐射御书数’也就罢了,怎么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呢?难道这位江阁老还是个吃货?”
船飞雁笑道:“这老爷子确实是很有意思,他给大房孙子取名时,恰逢三十岁科举高中,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就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命名,后来大房超生了,又加了一个‘卜’。他给二房孙子取名时,正是新君登基,他四十岁从龙有功,豪气干云,就想忠君报国大干一番事业,所以给二房孙子取名‘忠孝仁义智勇廉’,结果二房没生满,空下来一个廉。而当他给三房孙子取名时,已经五十多岁被贬去工部造办司任职,负责建园林,就给三房孙子取名‘亭台楼阁轩榭廊’,可惜我公公英年早逝,只生了逸亭和逸台兄妹便撒手人寰,我的那几位楼阁兄弟终究无缘问世。而当他给四房孙子取名时,已经是快六十了,不知是第几次被贬职,估计也是看淡了,每天赋闲在家和柴米油盐为伴,就给四房孙子取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我四叔也是个缺心眼,竟然也没抗议,还觉得挺美。前年我那逸醋小堂妹议嫁的时候,人家还担心她是个醋坛子,观察了许久才敢下聘,还有我那逸酱堂弟,每年生辰收到最多的礼物,就是各种酱,什么番茄酱、蜂蜜酱、苦瓜酱、辣椒酱、豆瓣酱,堆了满满一屋子,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的都有,好了,后来干脆自己开上酱铺了,你别说,生意还挺红火。上个月还给我写信吹嘘,自己接了多少货单,还诚挚地邀我加盟,说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看我是自家亲戚才给我这个面子。后来我问逸米,她说这厮跟所有兄弟姊妹都是这么说的,广撒网,坑到一个是一个,真是信了他个鬼。”
岑杙听她话里似乎对四房的兄弟姐妹们更熟络些。
“那是当然了,我公公江高争和四叔江高流都是继室赵夫人生的,而我大伯江高万和二伯江高壑是原配王夫人所生,兄弟四个打小就不住在一起。”
“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
“据说是王夫人常年多病,不宜远行,老太爷当时在外地求学,就把他们母子三人托付给了兄长江风笃老爷子照料。而王夫人去世后,老爷子续弦娶了赵夫人,生了我公公和四叔,一直带在身边。本来我公公想将大伯二伯接到身边,但好几次官场跌落,差点和阎王爷打招呼,心里怕了,就把他们留在了江阳老家。我婆婆说,直到逸亭出生,她才第一次见到江家的另外两位兄长,关系一直不怎么亲善。”
岑杙闻言感叹道:“说起来,江阁老的宦海经历也算是一段传奇了,六十二岁又被先帝重新启用,不出一年就死在了任上。那时候师兄应该只有十一二岁吧?”
船飞雁沉声道:“是八岁。”
“这事儿我婆婆记得可清楚了,那年老太爷刚过世,虽说是风光大葬,但也是人走茶凉,不久赵夫人的娘家也落败了,京城里已经无亲可投,就带着一家老小迁回江阳老家。虽然赵夫人名义上是继母,但也没少受大房二房的刁难。甚至连先帝对老爷子的抚恤,也都被大房二房,还有笃老爷子那四房瓜分了。我公公虽然叫江高争,但性子从来不争,又打小体弱多病,不到两年就病逝了,赵夫人经历丧夫丧子之痛,不久也撒手人寰。而我四叔又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连赵夫人仅剩下来的一点私产都给败光了。所以,那几年我婆婆拉扯着逸亭、逸台兄妹,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好在逸亭争气,一举考中了状元,娘几个的日子才算好了起来。”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旬又神神秘秘地道:“所以,我婆婆打心眼里比我还不待见这些宗族亲戚,我都怀疑她这次生病是故意装的,就是不想回来见这些势利眼。”
岑杙深谙其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这次回老家,就是为了并谱一事。江之墨这一系短期内出了江阁老和师兄这对祖孙宰相,成了江家的香饽饽,其余各家肯定都着急并谱。”
船飞雁给她竖了竖大拇指,“没错,江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家大业大,祖上又有太慈仁皇后这等风华人物,但传到如今绝大多数已经沦为平民,子孙有出息的不多。如今接连出了俩宰相,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吗?各家都想跟着沾光,据说,这次想要并谱的有十几家分支,都想把之墨老太爷这一系并上去,给自己充门面。尤其是那族长,从十年前就开始张罗这件事,别提有多热心了。”
岑杙叹了口气,“世态炎凉,见风使舵。有这样的家族背景,难怪师兄总是一脸深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书院里的夫子,就在学舍门外的梨花树下给他作了个长揖,后来见他神色惊悚,才知道我吃了大亏了我。”
船飞雁想起来这茬,也觉得十分好笑。说起来也是缘分,当时她也刚好路过,亲眼见着这滑稽的一幕,当场大笑出声,江逸亭开始并无异样,是被她这一嗓子给吓惊悚的。从那天起他们三个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大概是说累了,船飞雁打了个哈欠,把清浊当了个抱枕,揣在怀里闭了闭眼,之后瞅着岑杙似笑非笑的,“说起来逸亭也只比你早入学一年,你说我当时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的一心想嫁给他呢?我爹爹一直想劝我改主意嫁给你,我当时就是想不通,我要是早听他的,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欸,你可别,”岑杙避之不及的样子,“你俩的事情,可别攀扯我。尤其在我闺女面前。”
船飞雁瞪她一眼,“你急什么?连弟妹也说,我是被先入为主的江逸亭给迷花了眼,如果当年是你先进的书院,保不齐咱们一大串人的姻缘谱都得重修。”
“……你俩就意淫吧!”
正说着呢,隔壁老宅来了个人,是长房的长孙媳江柳氏,年纪看起来竟然比船飞雁还大,开口就叫“亭婶婶”,船飞雁不想让她进屋,就迎出去,“是侄媳妇啊,有何贵干?”
江柳氏似乎发现屋里有人,偷偷瞄了眼,暂且不表,道:“听说亭婶婶刚刚回宅,礼老爷子就发话,要请亭婶婶晚上过府聚聚,吃杯水酒,就当给亭婶婶接风洗尘了。”
船飞雁暗忖,接风洗尘,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冲她笑了笑,“堂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不巧,我刚收到了四叔媳妇的邀约,晚上要去他家吃饭,就不去府上搅扰了。明天一早再去拜见吧!”
江柳氏一眼看穿似的,笑道:“四爷爷那边我们也去通知了,他们全家也都来,正好四房合个总宴,也热闹不是。”
船飞雁一下卡了壳,她只是随口拿四房来挡牌,没想到对方不识抬举。
“行,去就去呗,侄媳妇不介意我多带两个娘家人吧?”
“哪儿的话,亭婶婶的娘家人都是自家人,带多少都行。我还赶去通知二爷爷家,就不多陪了。”江柳氏素来知道船飞雁不好惹,通知完了巴不得赶快就走。临了又忍不住往屋里偷瞄了一眼,心里想问又不敢问,怎么好像有个男人在里边?sxynkj.ċöm
“得,这家宴还非去不可了,到底是给我接风呢,还是存心折腾我?”船飞雁的腰还没歇过来,一下歪在榻上,想到六天六夜的行程,回来一觉没睡,还得去凑他们的热闹,“真是给他们脸了。”
“如果是鸿门宴,那大可不去。”岑杙建议道。
“甭说了,我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能不给面子。我要是不去,他们指定还用别的法子折腾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船飞雁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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