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竟然还倒打一耙,居悠等人都冷笑了,冷眼旁观,懒得搭理。
“孝嫂嫂,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们怎么能先动手伤人?明明是你们先不讲理的,怎么能怪别人呢?”江逸茶一向快言快语,替船飞雁打抱不平。
“你个小丫头,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素媳妇都亲眼看见了,别说远房姐弟,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同进澡房!”
“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干净事儿不成!”
“怎么就不能?当年我大哥还小,我们家缺衣少碳,到了大冬天,去问你们借柴火,你们不给,我们就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盖一个被窝睡觉,这样暖和。怎么就不能共处一室呢?”小丫头振振有词。
“逸茶,休得对二嫂嫂无理!”江逸柴喝止了她,免得她再火上浇油。
“本来就是么。”江逸茶不服气地嘀咕着。
“好哇,你们四房本来就是和三房是一伙的,是铁了心要帮三房说话了是吗!”二房家的吵得很凶。
老三江逸油忽然冷笑一声:“孝二嫂嫂这话说得,什么叫我们和三房是一伙的,在这个大家族里,谁和谁又不是一伙的?不把事实搞清楚,就先给人安罪名,胡乱攀咬,这万一要是传出去,毁的又是谁的名声?你承担得起吗?”
“够了!别再吵了!”江逸忠脸色黑得吓人,当下喝停了众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吵有何用?”
“忠侄子这话说得在理!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平白冤枉了好人!”一声高喝,江高流、江高秀、江逸盐等人相继赶到。一直紧绷着的江逸柴终于松了口气。
江高流虽然常年不爱搭理族中事务,但涉及到三房生死攸关的大事,该站什么立场他也不糊涂。当场就拿出了家族最高辈该有的气势,帮船飞雁守着底线。
而江高秀就不同了,他一来就摔扑到了江逸孝媳妇的面前,“哎呦,亭侄女啊!他们诬赖你,你可千万不要认啊!嗝!”说话颠三倒四的,一阵冲天的酒味冲喉而出。江逸孝媳妇忍不住露出满脸嫌恶的表情。
“咦,不对,你咋长这么胖了?你不是亭侄女,亭侄女在哪儿呢?”
江高秀显然已经醉的晕头转向了,头一次后悔自己喝了这么多酒,连人都认不出来了,这可怎么帮船飞雁站台?
众人忙把他扶开。
作为长房长支,江逸礼并不想输给处处压他一头的二房长支江逸忠,于是出来主持公道,“这件事既然是素媳妇起的头,素媳妇,你就跟大伙说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亭弟妹和远房表弟共处澡房,并且还从里头关上了门?”
作为这次“奸@情”的目击证人,江柳氏理所当然成了在场的焦点。
江柳氏有点怨恨公公为了自己出风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讷讷道:“有是有,但当时天太黑了,我或许看错了也说不定。”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打什么马虎眼呢?这件事都是因你而起,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被这一吓,江柳氏急的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看清楚,我当时太慌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这时有人起哄道:“有没有,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对,打开门看看,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不能开,这里毕竟是澡房,是私密之地,亭嫂嫂如果真的在里面,贸然开门对她无异于羞辱!”江逸盐和江逸油、江逸米一起拦在了前面。
“对,不能开,凭什么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就拿亭嫂嫂的名节做赌注。如果我平白无故怀疑一个人私通,就可以号召旁人去开她的闺房,看她的笑话吗?”江逸茶虽然年纪小,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
谁知二房的人就是存了心的要拱火,讥讽道:“不开就是做贼心虚!”
“对!都这么久了,他们还不敢出来,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说是远房表弟,指不定就是趁江逸亭不在,暗中私养的小白脸。遮遮掩掩的,生怕人看见。”
江逸茶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恨不得捂上耳朵,“你,你们好歹也是读书识礼的,怎么能说出这么肮脏的话来!”
“自己做了肮脏事,还怕别人说吗?当□□还想立牌坊!当江家都是死人哪!”
“大哥,你给拿个主意!咱们人多,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江逸忠朝众人摆了摆手,一派大家风范。走到侍卫们面前作了个揖,“各位好汉,我们江家敬你们是客人,一直以礼相待,但这毕竟是江家的家事,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开一下方便之门。我们绝不会为难各位,只是想求个真相,以便安全族之心。”
影斩、舟轻视他如无物,依旧矗立门前岿然不动。
江逸忠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跟他们啰嗦什么?不开门就闯进去!看到时候是谁丢脸!”
“对,这里是江家,容不得外人放肆。”
“衣服穿好了吗?”
这时,密封的澡房门内,忽然传来一个格外沉静的女声。
噪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接下来又是另一个略低沉的声音,“穿好了。”
“那我先出去。”
“好。”
门,从里面拉开。船飞雁一身素衣、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
尚未晾干的发髻,只在头顶打了个结,被水汽熨蒸的雾气蒙蒙的脸在火光中看去,有种异样的红。
丰润的嘴唇天生上弯,很多时候生气会被误认为是嘲讽。
挑着眉藐视了众人一眼,表情淡漠的像个置身事外旁观者。
“事到如今,还一副不知羞耻的样子。真不要脸……”
“唉,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下连江逸茶也没了回怼的底气,只觉得今夜的亭嫂嫂,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如同天边月亮似的,蒙着一层捉摸不透的面纱,离她们异常遥远。
船飞雁并未理会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为自己进行任何辩护,她只是平静地扫视着这些陌生的“亲人”,感受着他们积攒了许久的恶意,排山倒海袭来的样子。
原来不过如此。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平静。
甚至有些解脱,终于不用装了。
她把矛头第一个指向了江柳氏,唇上勾着一个奚落的弧,好看极了。
“侄媳妇,你看到什么,不妨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藏着掖着作甚,以为这样我就会回心转意,不会把你送进官府了吗?”
江柳氏对上她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
“猖狂,实在是猖狂!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面勾三搭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江逸礼看不下去了,尤其突然反应过来,自家儿媳被针对,那不就是暗指他们是罪魁祸首吗?那还得了。本想保持中立的,现在不踩一脚都撇清不了自身清白了。www.sxynkj.ċöm
“勾三搭四?”船飞雁怒极反笑,“说话要讲真凭实据的。大堂哥,我一向可没得罪过你,怎地你竟听信谣言和他们一起来诬陷我?你们侮辱我不打紧,别平白侮辱了自己惹不起的人,你们一家老小的的头有几颗够人砍的。听我的劝,千万别来掺和,你从来不去害别人,别人就不会来害你。难道连这点自信,你都没有?”
江逸礼被戳着了软肋,就有些下不来台。好在两个儿子都是懂分寸的,听见船飞雁这样说,就知道她并不打算针对大房,这是给他们警告呢。
当下一左一右拉着老爷子,让他见好就收,不要和二房家的纠缠不清。免得船飞雁喷起火来,殃及到他们。
“亭弟妹这话说得可有意思,甭管多么惹不起的人,这世上总还有个天公地道吧,就算是天潢贵胄,干了伤风败德的事儿,难道不应该谴责?逸亭也算是做过宰辅的人,有哪里是对不住弟妹的,您大可说出来,宗族长老们会为你作主,何必做这么没脸面的事儿,让整个江家都跟着蒙羞!”
好厉害的一张嘴。
船飞雁斜眼一瞥,发言的正是二房的老三江逸仁,也是第一批闯进来捉奸的人之一,别的本事没有,煽动人心的能力特别强。
她冷笑一声,“你们二房都是这么急不可耐地给人安罪名吗?既然这么关心江逸亭,那就把侵吞的三房、四房的田产吐出来啊?不用全吐,吐一半就好。别等人拉金屎了,才想起来舔人屁股,你不嫌恶心?我都替你臊得慌。”
好家伙,这是要杀疯了。江逸茶忍不住“噗”的一声,忙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她就知道,亭嫂嫂还是那个亭嫂嫂,骂起人来何止刁毒,简直可以以一敌百。
“你!!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
“住口!”江逸忠表面上训斥过他,下一刻便以一家之长的身份,将更重的罪名压到了船飞雁的头顶,“这件事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众目睽睽之下,你也抵赖不得。此事,你必须要给江家一个交代,给逸亭一个交代,不然,老夫便联合所有江家宗族,同姓宗亲,举行宗法大会,在会上治你个淫@荡无耻之罪。甭管你老子是船知节,义弟还是驸马爷,不守妇道,无论在哪里都容不下你!”
这老家伙终于图穷匕见了。船飞雁等得就是这一刻,正要回怼,熟料耳边响起一阵女声高喝。
“倒也不必动用宗法大会,我现在就可以处置她!”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三房长女江逸台披着一身墨绿斗篷,在相公谬元峒的陪伴下,风尘仆仆地赶了来。
谬家庄距此十多里的路程,二人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可见是起了最快的马。
在场所有人都自觉让开了一条道。作为三房唯一的嫡女,江逸台虽然已经出嫁外族,但是关于三房内部的事,她的话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如果她能站出来指责船飞雁,确实比二房的人更有说服力。www.sxynkj.ċöm
但,这是一个比船飞雁更伺候的人物,不知是敌是友,大房、二房的人就都保持了沉默。
对她的到来,船飞雁多少有些意外。这个出嫁时曾扬言,除非红白两事,否则再也不踏入江家祖宅一步的豪横女子,天塌下来都恨不得多砸死几个姓江的,竟然也和这伙江姓宗亲站在了一起。
虽然无所谓,但毕竟像吃了一颗苍蝇屎。
滋味复杂的很。
江逸台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船飞雁面前,背对着江家的一众耆老,将一纸文书和一盘印泥递在了船飞雁的面前,冷漠道:
“这是我哥哥亲手签下的和离书,如果你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船飞雁诧异地盯着那被火光映红的白纸黑字,两个无比清晰的“和离”楷字,皆是出自熟悉人的手笔,绝对掺不得假。
江逸台见她愣住,微微靠近她,贴着她的耳朵,“签吧,签完以后,你就不是江家的人了,江家的宗法大会自然也奈何不了你。”
船飞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审视这位名义上的妹妹,她额前的发丝散乱着,想必一路疾驰,未曾下过马。呼吸尚不规律,但那双和江逸亭如出一辙的狭长凤眼中,有着她并不能完全理解的慷慨与忧虑。
心里有一丝释然,又好像一块大石落了地。她颤抖地拿起笔来,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本不想给你。从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哥亲手埋葬了什么。后来我想,既然你们都不珍惜,我又何必帮你们挽留呢。”
“嫂嫂,珍重。我们以后,还是亲人。”
从这么倔强的女子口中,说出如此暖心的话,船飞雁知道这并不容易,伸出双手,第一次和她真诚地拥抱。却是作为她第一个正式作别的江家人。
江逸台把一式两份签好的和离书同江家众耆老看过,便来去如风地走了,这里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船飞雁拿着这份沉甸甸的和离书,心里五味杂陈,好像梦幻般的,得到了一些目前还拿不稳的东西。
“和离?不应该是休书吗?”
江家族人们像排便不尽似的龇牙咧嘴,显然对这个预料之外的处理结果,很不满意。这哪儿是处理,分明是纵容。不知道这江逸亭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吃下这么个哑巴亏。
但这到底是他自己的家事,各房目前早已经分家,即便宗族耆老人数再多,也莫可奈何。
事情正如江逸台所说的那样,一旦和离,江家对船飞雁再无约束力。她是彻头彻尾自由的了。她勾搭男人也好,私下养小白脸也好,江家都无权干涉,更无权对其处置。
简直当场打了这些江家耆老的脸。
“嫂嫂!”江逸茶第一个大哭起来,扑到船飞雁怀里,“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四房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流下了不舍的眼泪,“嫂嫂,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我去跟亭哥哥说,让他不要与你和离,好不好?”
江高流也是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两下拐杖,“逸亭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找他去!”
“不必了。”
船飞雁深呼吸了一口,安慰地拍拍江逸茶的肩膀,“这是我们两个人早就做好的深思熟虑的决定,只是晚一步告之大家罢了。”
她异常坚定地注视着众人,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江家人了,但是也不想带着污点离开江家。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出来吧,秦浊,戏也看得差不多了,该收场了。”
岑杙这才姗姗来迟地从澡房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已经穿好衣衫,梳上简单丸子髻的女儿。坦然地对上江家诸人的目光,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哪是看戏的,分明就是被船飞雁安排展览的牵线木偶。对发生的一切只有旁观,没有说话的份儿。
清浊的出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攫了去。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她俩狼狈为奸的真实性了。再怎么苟且也不至于当着孩子面吧,这实在有违常理。
船飞雁适时道:“对,我们的确共处一室,不过共处一室不止有我们两个,还有我这位可爱的小外甥女。请问,玉瑞哪条国法规定,给小孩子洗澡就是不守妇道?你们有什么资格兴师动众到我这里喊捉奸?嗯?”
江逸礼登时无比尴尬,他本来就觉得这件事是有蹊跷的,船飞雁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公然做出有辱门楣之事。给小孩子洗澡,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江逸忠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所谓的大家风范碎了一地。
众人一下子把目光都投向了江柳氏,江柳氏早已扛不住压力,瘫坐在了地上,“我真的看到,不是,我真的没看到。总之,对不起,亭婶婶,我不该胡乱说话的。”
“无所谓了。”船飞雁想到自己平常待她也不好,她说些闲话,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因此就迁怒。
“反正要走了,也不用顾忌什么了。临走前,好心奉劝各位一句,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大家族的事儿,兴是一代人,败也是一代人,都眨眼间的事儿。江阁老一世英名,好不容易才积攒了这份家业,作为他们的子孙不想着发扬光大,净搞窝里斗,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他老人家呢。言尽于此,各位珍重。”
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被阴阳怪气了一回,脸色都有些难看。
二房的人扶起受伤的子弟,正要原路返回,突然一声低喝,“慢着!”
大家回头一看,岑杙一脸的不爽,“你们江家的私事处理完了,该轮到我了吧,无缘无故被人栽赃,我仿佛没有听到任何人给我道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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