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克今日一听说张家的境遇,马不停蹄跑到张家,躲在混乱的人群里寻找着自己日夜相思的人。
红衣似画的相思人胆怯地靠在柱子边,眼中无望地目送张家人挨个离去,目睹张家从繁盛到衰败。
红衣盛嫁,嫁的是如意郎君,喝的是百年相卧的同心酒。红衣悲鸣,悲的是天道不公,哭的是白幡相向的斑斑红血。
“芷儿,张家完了,你同我回家吧!”孙成克远远望见汤芷,瞧她分外可怜,缓步向她伸出手,想要带汤芷归家。
相望间,汤芷眼里浮现一丝痛色。
“你骗我!他不会有事了!”汤芷难过地摇了摇头,声调滞涩道:“他说过要娶我,在没娶我之前,他肯定不会有事了。”
“他回不来了,你乖一些,我带你回家。”孙成克听出汤芷话中的不愿,斜眼看她,脸上交错着骇人的嫉妒。怒火下,他挑破汤芷最后的希望,“他犯了大罪,已经死了,你等不到了。”
“不会了!”汤芷已经失去全部力气,眼神空洞,苦声挣扎着,“如果他死了,我就随他一起去。”
“你是我孙家的人,是我孙成克的妾,你有什么资格去殉别人。”孙成克听完汤芷的话,一下子突然慌了神,怒喝着,“你不要闹了,快点和我回家。”
“我是他的妻,不是你的妾。我和他交过姻缘结,配过同心扣,在天地许过终身,我和他早该是夫妻了。”汤芷凄凉一笑,“我去找他,名正言顺。”
说话间,汤芷突然起身奔向楼柱,一头撞向柱边。
大片的血溅落在她身上,就此活活淹没了她,埋没了她的五官。
“你......胡闹”孙成克凄声弯腰抱起地上的汤芷,垂下眉眼小声哽咽着,“你明明该是我的妻了。”
张家一事宛如过水云烟,一眼过去一家全无。该死的死了,该伤的伤了,徒留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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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还有救吗?”
“唉,情况不好,再等三天,如果三天还不见醒,你就准备好后事吧,告辞。”郎中忧神地瞧了眼孙成克,叹了口气缓缓拿起药箱离开了。
灯光下,孙成克疼惜地瞧了眼汤芷,伸手摸了摸她虚白无色的脸庞,起身相送起医斋的郎中。
汤芷一病便是半月,期间一直反反复复不停发着高热,好才醒一会,不一会嘴里又说起往日的胡话。孙成克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怎敢再放她离去。
“你是我的人,不是张逸春的人。他死了,你凭什么跟着去死,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这样。”孙成克拉起汤芷的手,闷声亲道。
“我不是你的人,我是他的人。”
汤芷有气无力地掩面痛哭着,句句间都带苦意。
“孙成克!我恨你,他是不会死了。”
汤芷不停哭叫着,一张小脸充盈着全部泪水,看得孙成克颇有点心疼,但面对汤芷哭喊,他也只是暂时停顿了下,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低声无奈道:“你恨我就恨我吧。”
一夜之后
汤芷又被迫发起了高热,滚动的温度一直直灼烧着她身体,烧得她浑浑噩噩,颇有点一病不起的兆头。
孙成克见汤芷病情又有反转,连夜紧着细心照顾,家里的吃穿用度也紧着汤芷为先,生怕出一点乱。
孙成克的做法让陈氏和孙月香格外不爽,本该她们才是这个家的主子小姐,结果现在却被一个下人压在头上,什么东西都是那个下人最先得到。时日一长,孙月香便和陈氏结成联盟,彻底不待见汤芷。
“成克表哥,姑母叫你过来吃饭。”
孙月香手脚笨,做起饭就炸柴房,陈氏心疼锅碗钱,至此再没让她进入柴房,只给她安排叫孙成克吃饭的活。
听着屋外甜美的女声,孙成克眼神复杂瞄了下汤芷的脖子。
汤芷卧病时,他几次想不见她,他恨张逸春,恨他们的感情,恨汤芷的背叛,恨她的无情。可他终究还是不舍,舍不得她。www.sxynkj.ċöm
“唉,来了。”孙成克深深望了眼汤芷,起身往屋外走去。
汤芷的病来了快去了也快,次天一醒,便趁人不注意又偷偷跑出孙家。
孙成克快要被汤芷气死了,他真没想到汤芷会如此倔,一心想给张逸春陪葬。
汤芷跑一次,孙成克便去张家揪一次。次数一多,外加会试将近,他也不好一直忙于抓汤芷,为了有更多时间学习,只能将汤芷锁在屋里的门上。
对孙成克这个决定,孙家人是很乐意见到了。
陈氏早看汤芷不顺眼了,不仅挣不了钱,还一直浪费她家的钱,迷得他儿子荒废学业。
陈氏的不喜连同孙月香,导致孙成克走后,汤芷时常被虐待。
“哟,你不是去当主母了?怎么落到这副田地,活成这种可怜样,真是可怜,不过你也是罪有应得,谁叫你迷惑张逸春,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呢。”孙月香看着骨瘦如柴的汤芷,冲着鼻子嘻笑了声,婉言讥讽着,“你看看你,你就是个丧门精,谁家沾你,谁家就倒霉。张逸春真是眼瞎了,竟然看上你这样的毒妇人。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瞎了眼,所以他便死了。”
“不是的。”汤芷正要反驳张逸春没有死,话没说出,脸上便迎来厚重的一巴掌,扇得她耳膜嗡鸣。
“贱婢就是贱婢,主子说话还敢擅自插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不要认为表哥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认为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下人,想做主母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命。”孙月香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打了汤芷彻底直倒在地上。
“你现在可真难看。”孙月香勾搭起汤芷的脸,出言讽刺道:“这满脸的刀痕,真不知道表哥喜欢你什么。身体?想来也只有这个了。”
“不过你也只是表哥拿来解闷的玩意,等他功成名就,你这破东西也没什么用,到那时想必,他见你一次就泛恶心。”
孙月香低笑看了眼汤芷破败的身体,出口再次打击起人。
“要是这样,我求之不得。在我眼里,他就是个人.渣。”汤芷坚毅着双眼,对孙月余嘲笑回去。
“呵,我表哥是人.渣?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孙月香轻笑了下,转身和陈氏告起状来。
“姑母,汤芷说表哥是个废物。”孙月香一吹旁边风,陈氏对汤芷不满又多了不少,一时直接克扣掉汤芷全部饮食,也克扣掉了汤芷的保命药。
孙成克是陈氏心尖上的宝,她打骂儿子可以,但如果别人敢这般,她非得让她知道教训,让她懂得什么叫尊卑。
“姑妈,你光饿她,她肯定不会长教训了,不如我提溜着链子,带她去街面溜溜,让她懂懂什么叫温顺。”孙月香肚子里坏点子一股股了,没一会儿又想个折磨人的法子。
“可她很得孙成克欢心,我们真要那样,等孙成克回来,那我们肯定会被骂了。”陈氏多多少少有些顾及孙成克。
“姑母,你可是表哥亲娘,他还能为一个下人和你翻脸不成。但说我们又不弄死她,挺天的就是让她丢脸而已,没什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陈氏和孙月香共同合作下,汤芷渐渐变得像狗一般温顺,唯一不足的便是汤芷愈发严重的耳鸣和渐退的记忆,时常忘记自己要什么。
有时孙月香唤她,她也只是呆傻地待着,全然无一丝反应。见汤芷跟个死猪一般,孙月香也渐没了捉弄的乐趣,也暂时停歇了每日的遛街。
孙月香停止了,可汤芷却还没停止,她依旧每天拿着链子等人出门遛她。
可能是她动作太傻,孙月香有时也会发了个善心带她出去一趟。
时间愈过愈快,一转眼便到了会试。孙成克考完试,就急忙从太学奔回家。
一进门没见到心心念念的汤芷,反而见到一个满身跳蚤的傻子。
孙成克以为是乞丐讨饭,眉宇间颇有一番维词,开口便想将人轰走。
“我家没什么吃的,你去下一家讨要吧。”
那傻子闻言,顿了顿身影,佝偻起腰,疯疯癫癫地跑出门。
见人识趣跑了,孙成克悄然松了口气。
今天可是个他见汤芷的大日子,他可不希望被一个半疯半傻的乞丐破坏好心情,免得到时影响他和汤芷的氛围。
一想起家里的夫人,孙成克不得开心一番。今日考场上的答卷,多是他专学的部分。
想来上榜,孙成克他也是十拿九稳。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他便会收到陛下的邀请,去殿堂上见一见武威的圣颜。
有了美好的未来,孙成克心尖一时畅快无比,走进屋同陈氏孙月香孙月余分享了一番,便回屋想找汤芷聊聊,想让她看看自己有多出息。
想给她证明他不比张逸春差,想让她回心转意,想让她重新喜欢上自己,他想得极多,但却无一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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