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的暗色屋檐里,一道光影从墙角处延伸,洋洒在门栏前这高大的身影上。
麦色健康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呈得五分英俊的脸露出七分。
修长粗壮的手指缓缓放下农具,闻声顺着声音望去。
“哥,我有事找你?”汤芷小喘着气,比划着手力求将事理清楚。
随后而出的莫氏听见这话,慌慌张张跑过来,朝汤芷惊道:“孩子,你可是发什么事了?”
她一生无女,膝下只有莫晨察一儿。早年曾有一女,不过不幸患病早夭。对汤芷这半路被卖的女孩子,除了心疼外,见到汤芷总会不经意想起她苦命的女儿,自然多了几分珍重。在孙家不给这孩子吃食,几家靠了近,她总会偷带些自制的馍饼救济,对汤芷是真心爱护。见汤芷有事,跟着着急起来。
汤芷扬起头,朝莫氏甜甜一笑,解忧道:“昨日我落入崖底,发现了一个受伤的人。他好像是谢家二公子,叫什么谢义和。让我回去后,赶紧找人救他,说会重金酬谢。”
莫晨察他向来稳健,平时除了帮家里农种,还负责官府算账,常与不同的人打招呼。谢义谱是他项上上司,柳州的县太爷,谢义和是他二弟。这个弟弟没事就爱逛花巷打狗斗鸟,是当地有名的不学无术的纨绔,每次闯下大祸,都害县太爷舍下脸面低声下气去道歉。如今出现这事,得跟县太爷说一声。www.sxynkj.ċöm
思忖间,莫晨察忧心和二人说道:“这人是县太爷亲弟,这空隙里,县太爷也可能在找他。我去报官,多找些人救他。”
“这样也好,哥你赶紧去吧!我回家报个平安,有事去我家找我。”汤芷笑笑,指了指身上脏乱的衣裳,“等会还见县太爷,见这么大的官,灰扑扑见人有点不好。”sxynkj.ċöm
莫晨察对视了眼,不知该笑还是闭嘴。等孙成克中榜成为举人,以后她可以天天看到大官了。她现在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这些。叹口气笑着迎合道:“也是,快回去吧。”
昨日汤芷丢后,素来冷静自制的孙成克破天荒拿着火把挨家挨户问了一遍,号集全村人去找人。可惜找了一夜还没发现人,陈氏见众人又累又饿,劝他们回去休息休息,等明日再找。
孙成克也识大体,和人重重道了谢,把陈氏哄回村后,又拿起火把独自去寻,也不知现在回来没有。莫晨察勾起唇,眼里燃起笑意。
“儿,再想什么呢?还不快去报官。”莫氏见莫晨察傻笑,焦急提醒道。
“忘了!忘了!”孙成克拍了拍脑袋瓜子,“娘,我这就去。”
挽下宽大的袖口,快步往府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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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屋檐里,陈氏来回踱步。快要会乡试了,正是用功的大好时节,可偏偏家里出了这档事。汤芷失踪就失踪呗,反正十铜钱也不多,可孙成克他不听劝,反犟着脾气举着火把去寻人。这山谷这么大,汤芷该出事早出事了,再找也没用。心里不禁怨恨起汤芷,当初就不该买人回来。
“母亲,我回来了。”
汤芷急冲冲跑进屋,正笑着报喜,想说县太爷等下来的事,却迎面劈头盖脸得到一堆骂。
陈氏现在见到这烦人精就烦,要不是她,她儿子能到现还没回来吗?她就是害人不浅的东西,当初就不该买她回来,病死算了。掐着腰瞪骂道:“谁是你母亲,跑出去还知道回来啊,让你干些事,瞧瞧你办成什么样。整整一天不回家,不知道还以为你跟哪个野汉子私奔了。”
汤芷了解陈氏刀子嘴豆腐心,对于责骂她也没放在心上,老实巴交等着陈氏骂完消气。
陈氏训人正上头,只听门外下起密雨,恍然抖了下停住嘴,她儿还在山上,想到经常发生的山体崩塌,便心惊胆跳,转头吩咐汤芷道:“成克为了找你,还待在山上,还不快拿伞随我一起去找人。”
还没等汤芷应声,门前便响起声吵闹。
一大堆人涌簇着一个面相年轻的青衫青年来到门前,高高清清极为斯文,浑身上下布满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青年时不时与四周的人说话,温柔平静的声音滴打在雨幕里显得格外悦耳。
可能是汤芷看他的眼神太过炙热,青年目光微变。方才莫晨察和他说了这姑娘的事,思起他那不争气的弟弟,他便放开手脚,看向汤芷。
突然背后传来闷哼声,青年忍不住回头一望。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高挑青年扔下一块漆黑的木棍,黑亮着眸子看着他。
“大人,在下孙成克,不知道大人此来所为何事?”青年不卑不亢对他抱拳道。
谢义谱闻言,诧异轻挑眉头,“原来这就是孙成克!”,微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在下谢义谱,昨日家弟外出,一时贪玩,跌落在山间。派人去寻了他整日,尚未无果。今日听手下人说你家姑娘见到家弟,想请姑娘带个路。”
“姑娘?”孙成克听着别扭,跨过人群匆匆望向汤芷,一件灰衣穿在少女身上,也没遮住对方嫩滑俏脸,更是向外溢出她扑灵灵的灵气。哪家娘子像她这样,不说还真有点像姑娘家。
汤芷被孙成克看了发毛,攥着手指,上下胡思乱想,“该不会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吧!早知道回来时就用水洗脸喽。孙成克可能在心里笑她。”
委屈的情怀爬上心头,汤芷气鼓鼓撅起嘴,一股脑子像鸵鸟般埋进自己的世界。等孙成克唤她,才立刻反应过来。
孙成克冷峻着脸,嫌弃瞥了眼她说道:“大人都叫你带路了,怎么还愣着,还不赶快带路。”
汤芷怔了怔,凑到孙成克身边小声问道:“哪个是县太爷?”
孙成克近距离接触到汤芷,嗅到她身间若隐若现的香气,心神瞬间不宁,缓口气镇定将人指给汤芷看,“若,那个!”
谢义谱回头对汤芷微微一笑,示意了一番。风中傲骨高挺着背脊,张扬着天子之骄子风气,他比汤芷以往见到的人都要好看,这一笑把她迷得睁大起眸子,眼前跳起飞舞的小人。
“不快跟上!”孙成克深黑的眸子盯了会汤芷,见她跟镇上的女子一样的花痴样,心里没来一股烦躁,语气冰冷至极点,吓得汤芷抖得跟山上的松叶,一阵阵像掉叶似颤抖。
被凶之后,汤芷脑子晕搅成一团浆糊,严重忘记没带伞。孙成克勉强将从顺手多拿的伞递给汤芷,恐吓道:“怎么天天忘性这么大,你要是忘了路,大人铁定饶不了你。”
汤芷诚惶诚恐地吊起心肝,垂下头藏起自己惨白的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谢义和,安安全全地回家。
山路曲折,谢义谱自小生活在京城,没爬过多少山,走在路上总会滑倒。
汤芷撑着伞在前头带路,不过多少时辰,便找到谢义和。
下过雨的泥路上总有些湿滑,泥土清晰地散发出草木的芳香,化为空中意外地好闻。如果不是此时太过于落魄,谢义和还挺喜欢这雨天了。灰蒙蒙的天气,他就有借口不去学堂上课,逃课在被窝里暖和睡着。
谢义和思意温暖,猛的打了个喷嚏,冷意也猛地冲上全身,冷得他这不思进取的人突然觉得读书写字也挺好的,毕竟再怎么痛苦总比他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受冷要强太多了。没吃过苦的小少爷哈了口气在手心处,打发起时间来。
“谢义和!”
此刻谢义谱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意,看样子是气坏了。
谢义谱越看越谢义和这吊儿郎当样越气不打一处来,人们都说长兄如父,他这还没娶亲都要被“这不肖子”给气死了。
谢义谱飞步走到谢义和身侧,正要口开始数落人,但见到谢义和深黑的腿,霎时哑了言,脸色凝聚弯腰撩开受伤部分。
小腿上边还残留着血印,印迹外圈包围的黑色很明显内肉里烂了。确认好谢义和只是外伤后,没有伤到骨头。
谢义谱长松口气,恼怒地揪起谢义和的耳朵训诫起来,好让这家伙长长记性。
谢义和知晓哥哥的脾气,不发怒时是人人称赞的清官,前程似锦的谢家大公子。发起怒来可却是比变脸的佞臣还要快,句句带刺,直中要害。他可没勇气和哥哥对着干,等会还要靠哥哥带他回去呢。
谢义和伸手勾住谢义谱袖口,小幅度轻轻摇摆着,可怜兮兮地示弱。
谢义谱比谢义和大上十二岁,父亲常年在外做官,母亲也一同跟随。家里能教导谢义和的人只有他,对着这个弟弟,谢义谱是打心眼里喜欢,每事总喜欢惯着顺着,次次惹事生非,总爱搞这些依恋的小动作,让他消气。
“算了!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出门了,以后就关在家里读书吧。”谢义谱无奈摆手挣脱,转身找了四个人架起谢义和往府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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