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九州,乱象递显。
然而,纵使如此。
这处古老的大地,也并未就此沉沦。
在无光的黑暗之中。
一盏又一盏的烛光,从此刻开始,绽放出了微弱的火焰。
他们要做的。
就是让这片早已蒙昧的天下。
回归到亘古之前的模样。
于是动乱...开始了。
而属于这个时代的生灵。
正是,见证之人。
...
赵王城。
悲凉的号角吹奏着。
街头巷尾,几乎有半数染上了斑驳的血迹,此刻就连空气中传播的,都是那驱之不散的血腥气味。
残破的甲胃,断裂的兵刃,在地上几乎是随处可见。
而这座都城的王。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秦政从那漫长的王道走过,手中提着一颗头颅。
那是,曾经支持他登上赵王之位的赵氏大司马的人头。
九州界外,有神祇降于镐京。
所有的神血后裔,都接受到了神诏。
哪怕,赵国因赵武王雍之故,将祭祀庙宇尽数捣毁,只崇尚武力,对于虚无缥缈的神圣,已不再是昔日那般尊敬。
可源自于血脉源头的传承。
却是令他们生起了不该有的想法。
因为诸子百家的介入。
赵国的升迁阶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甘心权柄就此落入他人之手,心中希冀着更加崇高的地位。
得到天刑君的神诏,赵氏原本的三大巨头之一,大司马虞襄生出了动乱之心,纠结了一批旧日权贵,意图颠覆王政,出走四方,打着天刑君的大旗,叫这茫茫赵土,改旗易帜。
可他,却小看了秦政。
从一个倚仗他人之势,不能叫大局生变的弱者,如今的王,俨然已经强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所以,曾经的大司马,注定败亡。
而这,也导致了今日的赵王城,尽染血色。
秦政提着那颗头颅,缓缓走上了王城斑驳的城墙边缘,望向外界漫漫黄沙。
他从大司马虞襄最后的口吻里,知晓到了,那位传闻中的赵国起源天刑君,将要踏上这片土地。
甚至,秦政冥冥之中,似乎还感应到了一股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神祇杀念。
可,那又如何呢。
将手中的头颅,随手投掷于地,此时的秦政,面上充斥着的,尽都是铁血与肃杀。
他朝着那似乎有着神祇投影的方向,伸出了手,满脸平静,无畏无惧:
“神,也并非不死不灭吧。”
在此刻的王城里。
汇聚着普天之下,百家最多最盛的超凡者。
那如人道洪流一般的气数,缓缓凝聚在他的背后,化作冲天光柱,将秦政映衬的,如同是地上的君王一般。
或者说,他本就距离那人间之主的境界,仅仅只差了一步。
正因有大势加身,所以,哪怕是神的投影...也未必不可斩杀!
...
漫漫黑水,淹没了曾经的玄商。
此时,铭刻着阴阳家印记的乌篷大船,缓缓从上驶过。
这船只之中,只有一身黑袍的东君一人盘膝。
但,却又有一道与他声线截然不符的苍老之音,从船篷中慢慢传出:
“朝歌...”
“倒是许久未见了。”
那声音中携带着追忆。
其中,又夹杂着不少的遗憾。
对此,面容覆盖在黑袍里,看不清表情的东君适时开口:
“大巫觋,几千年过去,你于近日复苏,是终于恢复了?”
他的语气有些微微波动。
显然,此刻正介乎于虚实之间,与他开口对话之人,不是凡俗。
“复苏...其实早就醒了。”
“但之所以久不露面,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可眼下,古老之前的神祇再度下界,若不出手,九州又将是一片生灵涂炭。”
“老朽能够感受得到,九鼎与九州的气数,都缓缓聚拢在了天周之外的人身上,与当年玄商王一般的新时代之子,开始慢慢展露头角。”
“这将会是变革的开始。”
“只要这一劫过去,那就将是天高海阔,远去的时代,也终将归来。”
“所以,老朽要出手,将一位‘老朋友’的投影,给彻底打散。”
虚无之中,好似有一尊手执木杖的巫袍老人,望向那魏国的方向,语气带着沧桑。
他走过了一段漫长的轮回岁月。
阴阳家,就是以他所留的传承,这才开辟。
如今他已醒来,而故旧都已化作过往,就连那尊王,也沉沦在了漫漫黑水,难见天日,茫茫四顾,仿佛天地,也唯只余下了他一人而已。
但这位曾经玄商时代的大巫觋,对此却无所谓。
因为,曾经最为黑暗动荡的年代都已过去,眼下不过是面对区区投影罢了。
远没有,那般可怕。
...
齐地。
将那姜齐与南楚的九鼎,以补天道体炼化后。
季秋身上的气息,已经攀登到了巅峰。
此时睁开眼。
精气神三位一体,虽季秋的道行对于元神境,还有一段较长的距离。
但将九鼎炼化,如今的季秋得煌煌人道气运加持,屹立在这九州,战力却端得恐怖!
堪称,半步元神!
季秋于稷下一间卧房修行。
他看着九鼎虽缺其一,但剩余八道足以堪称道兵的部件,此刻相互组合,也依旧有着堪比太阿剑的威能时,慢慢笑了:
“我之前说要镇压周天子。”
“如今万事俱备,又有神圣下界,正好如东风吹起,合该我一踏镐京!”
“人间呐...”
“本就不应该有所谓的神祇,苍生的命数就应该握于自己的掌心,哪里能叫他人前来掌握?”
身躯里潜藏的澎湃力量,叫此刻的季秋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齐地的神血动荡,造成了些许动乱,但有百家诸子与大能在,甚至诸如李耳都不必出手,便已经平息。
可神圣投影所带来的威胁,却还并未消弭。
所以季秋要远赴镐京,终结这一切!
从房间内起身,只一步迈出,季秋就要离去。
此前,他与孟轲李耳等齐地的大能,都已经打过了招呼。
至于为何道尊没有与他一道。
是因李耳猜想,那些神圣下界,未必会于镐京固步自封。
他们的血裔与种子播撒天下,比如苦神君的种子在魏地,天刑君的传承在赵国,而最古老的姜尚‘尚公’,则正是姜齐血裔的源头。
道尊要在这齐地坐镇。
因为在他的思维里,这正是那些神祇们的目的。
神圣太骄傲了,她们不会在意凡人,之所以投影下界,不外乎就是想要剿灭各地的反抗者。
对此。
以古时旧人,诸子百家为代表走出的诸多大能们,都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诸神圣。
现在,已经不再是她们的时代了。
...
镐京,充斥神光,照耀十方。
散发无边神圣气息的虚空门户,从那祭天台上开启,已有数日。
那一日,所有天周的子民们,都见到了曾经只存在于记载里的神圣,到来世间。
有背负巨斧,最擅厮杀的天刑君,有四头八臂,曾经一口瘟气,毒杀无数玄商诸侯的苦神君,还有...
那最古老的,曾经开启了神治时代的‘尚公’,姜尚!
她们接二连三,从高耸入云的神像走出。
然后屹立此世,人前显圣,将神圣的荣光播撒,随后走出镐京,要去镇压此方天下!
看到数千年未有的盛况。
天周的官吏们,几乎没有不为之激动的。
而作为掌控了‘周天子’身的紫衣君。
此时的他,则坐镇于这九州的中心镐京,叫曾经蛰伏于此的神血后裔们,以‘分封诸侯’为名,前去各地劫掠领土,效彷曾经的天周开拓之时!
只要能叫那些凡民掌控的城池,插上神圣辉煌的旗帜,那么他们就是新一代的神血诸侯,有望蜕变为王。
这如同兴奋剂一样的诏令,叫无数神血后裔前仆后继,为之疯狂,哪怕付出了血的代价,也只觉得值得。
但,他们为之效命的神祇…
此时,
却只是迎着这人间刺骨的寒风,看着眼前被她控于面前,即使用尽神力,结果依旧毫无动静的最后一尊九鼎,半晌轻轻一叹:
“九州气运,不能为吾辈所掌,实在可惜啊...”
“而且就算将其摧毁,那股子不可琢磨的气数,也不会为之消散,反而会再次回馈天地九州,加强人道气数,因此看下来,倒还不如将其封印于此。”
“起码,胜在不能被任何人所掌。”
她口中喃喃自语。
随着诸神圣投影下界。
天刑君独自踏过茫茫黄沙,要去将他那一系的血裔擒来,告诉他只有神圣认可的王,才能算得上是王。
而尚公则去往了齐国,想要看看姜齐一脉,到底是因何而亡,顺带着将那人道昌隆的稷下,一并剿灭。壹趣妏敩
至于苦神君...
她之前的投影陨于魏土。
所以,她又去往了魏国大梁,想要将此前的怒火,宣泄在那片土地。
只余下了紫衣君,准备叫天周的诸多神血复苏,然后,肃清此世。
然而——
濒临冬季的寒风吹过镐京。
这一天天将暗沉。
却有一尊白袍道人,手执神剑,脚踩大鼎,周身彷若有无边气运汇聚,堂堂正正从那外界而来。
一瞬间,紫衣君拧眉。
那身影还未靠近。
镐京之中,便有数道古老者的气机喷涌。
“镐京有神圣与周天子坐镇,不允飞驰!”有执掌天周祭祀礼仪的六卿之太宗,怒声回荡九霄。
“速速下来!”
嗖!嗖!嗖!
除却出于外界,为天周开疆扩土,剩余的三尊六卿古老者,太宰、太史、太宗,这些曾经余留下来沉睡的老古董们,为了给神圣献上殷勤——
几乎于同一时刻一齐出手,就想要将那道不偏不倚,就欲直入镐京的白衣人镇压下来。
可,令这些久不入世的老古董们没料到的是。
随着一道宣泄无穷剑气的剑光拂过。
那数道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同戛然而止。
三尊古老者,旦夕之间,于太阿剑下,尽数俯首!
雪亮的剑气染着神血,照亮了此时的镐京,叫那留存于此,已是不多的神血后裔见得,震惊无比!
因为这里,可是镐京!
在镐京染血,这已经是数遍几千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端了。
怎么可能?
尤其是方才对于那白衣人张口喝斥的六卿太宗,他捂着自己的臂膀,更是不停颤抖着。
在他的眼中。
那来人本平平无奇,只御气于虚空,才有了几分神意的影子,应不可能也不该是他们的敌手!
可就是这样的人。
竟不知何时,使出了他手中的剑!
只此一剑,三尊古老者皆败!
同时也意味着...若那人想要取走他们的性命,不过弹指之间,便是足矣。
何等可怕!
三尊古老者道心破损,从天穹跌落。
而那白衣人,则落入了此世最为高耸的天子之城,在那镐京之上,俯瞰着整座城池的风景。
“够了...”
值此诸血裔战栗之刻。
有无边神音,慢慢响出。
随后,紫衣君踏着一朵又一朵的紫色莲花,从那深处一步一步走过。
他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季秋:
“你,是何人?”
简略的瞅了一眼这握着权杖,身披冕服的高大身影。
季秋有些讶然。
不过转瞬,他便平复了心情。
此次前来,其实无论是面对周天子,亦或者什么天上紫衣君,对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因为...
自己的本意,就是为了颠覆镐京与天周而来!
所以,季秋当下开口,语气带着肃杀:
“天上的神圣?”
“口口声声维系天周的统治,结果连自己养的狗都不放过。”
“无需多言。”
“我,便是杀你的人!”
说罢,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战,于镐京爆发!
...
赵国。
茫茫黄沙。
汇聚了一身煌煌人道气数,秦政执剑,看着那背负巨斧,有滔天杀伐气的披铠神圣,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知晓。
这一刻,他将直面自己的源头。
那尊...传闻之中的天刑君!
但一路走来,到了如今。
其实,他早已不惧!
且看那大风起兮。
且听那铮铮剑鸣!
弑杀吾敌!
...
魏国。
古老之前的大巫觋,借着东君的乌篷船,横渡黑水。
他在那魏地大梁,捕捉到了曾经那位‘老朋友’的影子,于是眉宇间有杀意涌现:
“曾经以瘟咒伏杀了我玄商十万勇士啊...”
“今日,叫你先偿一点债果!”
...
东齐,临淄。
那看似清静无为的道人,从彷若天地中心的藏书室醒来,睁开了一双深邃之眼,穿过了层层壁障。
好像见到了,从天而落,一杆钓竿,垂于一国的蓑衣身影,于是张开了口,只轻语一声: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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