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伊莎贝尔睁开了眼睛。
因为像是从一场睡了很久的梦中突然惊醒一般,首先迎接她的并不是清明而是恍惚,她蜷缩起身子,低下头伸出两个手指缓缓揉捏太阳穴。
这段时间紧绷着的神经几乎时刻在摧残着她的精神,她现在睡醒了经常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有些分不清,有时候她一睡醒还会条件反射的会去准备学生会的会议纪要,在桌子前打开电脑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退学了。
过去繁杂的记忆开始混合在一起,像是消了磁的磁盘。
现在是...对,自己来到了日本。
然后呢?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伊莎贝尔蹙起了眉毛,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砍掉了一段似的,只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又失去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感受着脑海中阵阵传来的刺痛感,伊莎贝尔最终选择暂时停止回忆,她站起身,四下观望。sxynkj.ċöm
很有神社风格的室内装饰,床头还挂着一件红白配色的巫女服。
伊莎贝尔只是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室内就拉开门走了出去,一点寒霜突然打湿了她的额头,伊莎贝尔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白色的飞絮。
天空中飘起了雪,雪花不大,白色却很快布满了视野。
伊莎贝尔原本嘈杂的心情突然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没来由的开心。她就这么顺着回廊坐下,抬头仰望,感受着额前的清凉,就像是雪花在亲吻她的脸颊。
“哼~哼~”
轻轻哼唱起没来由的歌,伊莎贝尔伸出双手,像是要接住每一株从天而降的恩物。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伊莎贝尔耳朵突然一动,她抬起脸朝远处看去,那里似乎是传来异动的来源。
她起身,条件反射的把手伸向腰间,却抓了一个空,theencore并没有带在身上,自己的大马士革刀也不见了,枪与刀不在手上的感觉让伊莎贝尔有些不习惯,但是还行,自己的徒手搏击评价也是优秀。
拍了拍身上的风衣,伊莎贝尔拿起了手边的油盏,油盏好像就是视野之中唯一的光源,这座神社非常暗,似乎只有油盏那微弱的灯光所至才是真实的,其他一切都会被吞入黑暗之中。
白色的靴子踩在木板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伊莎贝尔却并没有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她垂着眼帘,走下回廊,脚步在素色的雪地中留下一串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的神社已经消失不见,伊莎贝尔往前看什么都看不到,往后看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印。
她面前的是一扇门,一扇诡异的门,干干的立在半空中,似乎只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
伊莎贝尔转动门轴,缓步走近。
.......................
古典的唱片机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旋转着,还是那个远的像是遥不可及的天花板,远的像是触摸不到的母亲。
“贝尔,准备好了吗?”戴着玳瑁框单片镜的女人也仍然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那盯着自己的无机制目光中依旧看不到半点属于母女的温情。
伊莎贝尔低下头,米色的风衣与白色的裙摆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华贵雍容的晚礼服,厚重的宛若棺柩。
“自然,母亲。”
伊莎贝尔双手提起晚礼服的两脚,双脚微微交错,礼数好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唱针缓缓落下,古典的音乐响起,一切像是自然而然的,伊莎贝尔动了,她已经这样动了太多太多次了,次数多到已经要变成一种肌肉记忆了。
晚礼服翻飞着,绯色的裙摆环绕着伊莎贝尔的周身飞舞着,流织般的长发跟着风舞动,她踩对了每一个节拍,做对了每一个动作,任何舞蹈大师在这里都只能看着她的表演一边鼓掌一边热泪盈眶。
唯一的不好也可能只是女孩的双眸,那双眸子里除了悲哀和木然什么都没有,像是被木偶师牵着动的木偶。
突然音乐戛然而止。
伊莎贝尔不由自主的停下,有些疑惑的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印象中她还从未记得母亲会在舞步跳到一半时让自己停下过。
“贝尔,认真点跳。”女人摘下了单片镜擦了擦,用那双和伊莎贝尔惊人相似的蓝色眼眸直视自己的女儿。
这次伊莎贝尔真真正正的困惑了,因为“认真点”这种话母亲同样从未提过,按理说她只会纠正自己动作哪里不对,手臂应该往上几公分,脚步间距有多少误差,要缩短几厘米。说的都是精准到残酷的数字,而不会让自己去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做什么事。
“贝尔,认真点跳。”女人重复了一遍之后就不再说话,重新放下唱针。
伊莎贝尔再度动了,但是和上次不同,上次是肌肉记忆接管了她的身体,此刻女人却突然让她用脑子的去一件做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事情,这反而伊莎贝尔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意思,一时间身体跟不上脑子,反而像是刚学习舞步的新手一样开始胡乱踩起了节拍。
“别走神,再认真点。”女人居然开始拍起了双手打起了节拍,这种截然不同的节奏突然乱入让伊莎贝尔更加慌乱了起来,结果一个不小心踩到了礼服衣摆。
“咚”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后伊莎贝尔自己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时至今日还能犯下这种错误虽说不至于被臭骂但是说教估计跑不掉,但是等了半晌还没等到来自母亲的训斥。
伊莎贝尔终于蒙圈了,她睁大蓝色的眼睛开始小心翼翼的四下观望了起来,只看到女人依然漠然却耐心等待她站起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伊莎贝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重新开始,别走神了,认真点跳。”瓦尔基里微侧着脸让女儿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伊莎贝尔则是重新站起,再度摆好架势。
认真点?什么认真点?
母亲突然用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教学方法让伊莎贝尔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一团糨糊的大脑可指挥不了身体,女孩一次又一次的犯了以前绝不可能犯的失误,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也像是刚脱离丝线的木偶。
“认真点。”
“再认真点。”
“认真。”
女人重复而认真的命令让的伊莎贝尔愈发无措了,此刻的她像是身处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指南针和海图因为磁场和天气都无法使用,那么再怎么久经沙场的水手也无法分清方向,伊莎贝尔像是刚学会跳舞这项运动一样,一次次的摔倒,又一次次的重新爬起。
“哈、哈、哈...”
坐在地板上,汗水打湿了伊莎贝尔的衣襟,无数次的重复让她的体力都开始告罄,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再度站起。
瓦尔基里这次没有再催促,她看着伊莎贝尔的胸膛慢慢归于平静。
“准备好了吗?”这次她询问道。
“呼...”伊莎贝尔闭上眼睛抬头,长吁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直视瓦尔基里的眼睛。
“嗯,我准备好了。”
音乐再度响起。
伊莎贝尔动了,这次的她不再往复的失误,这次的她终于有了开始时的老练,与之前有区分的估计就是这次的她眼睛中明亮多了一点,手脚动作成型之间仿佛带着风。
很明显,为了跳好这支舞,伊莎贝尔现在拼了老命。
瓦尔基里再度打起了节拍,本就复杂的舞蹈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伊莎贝尔艰难的在其中求得平衡,试图抓取母亲与唱片机背后那忽隐忽现的共鸣。
但是瓦尔基里并没有给她安心寻得共鸣的机会,她的节奏愈来愈快,伊莎贝尔哪怕运用自己的一切技巧到了极限依然跟不上。
波涛汹涌之中伊莎贝尔依旧找不到潜伏在暗处的音准,而本就已经大汗淋漓的她此刻也终于体力不支,一脚落空,再度坠落。
啊,又失败了,这次干脆不起来了。
伊莎贝尔这么想着,终于不再反抗,任由自己坠落。
但是这次她并没有狼狈的掉在地上,身后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拖住她的后背。
“没事吧?”一个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拉住她的双手将她扶正。
“好像...没有呢。”伊莎贝尔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有些愣住了。
“啊这。”听到这回答男孩反而尴尬了,他缩了缩脖子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多此一举啦,抱歉。”
伊莎贝尔突然笑了,笑容美丽的像是摇曳的玫瑰。“这个好像也没有呢。”
一边说着伊莎贝尔一边双手提起衣摆,两脚微微错开。
来支舞吗?
“你搞这阵仗可没用,事先说明我可不会跳舞。”男孩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是如临大敌,而且面对大敌这货的第一反应首先是开溜。
伊莎贝尔依然摆着邀请的姿势,意思很明显,你要淑女等你多久?
男孩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步向前,单手伸出。
音乐再度响起了。
“最近很累吧?我看你舞都跳不好了。”
男孩的舞步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僵尸更加贴切,为了让自己的动作没那么糟糕男孩只能说点话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嗯,累死了,事情有好多好多,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伊莎贝尔爽快的承认了。
“你都做不过来吗?你可是我们学生会的王牌诶。”男孩似乎有点惊讶。
“王牌后面得加秘书两个字才对吧?而且王牌秘书只是秘书罢了,又不是完美超人。”女孩有些无奈。
“也大差不差不是吗?”
“不是的,是完美超人的话我就帮到你了。”
“哈哈...”男孩干笑了两声。
笑完之后两人都没再多说一句,女孩很累了,她几乎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倚在男孩身上,男孩则还是跟个鸭子似的左扭右扭。
一曲终了,男孩硬是靠扭秧歌的架势把歌给扭完了,什么暗流什么共鸣,男孩不管不顾,或者说压根没发现,就这么按照自己的节奏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女孩显然已经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面前的家伙。
坚强的女孩自己就可以站稳。壹趣妏敩
我从不坚强。
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像现在这样,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放弃从来都是一个选择哦。”耳边传来了声音。
伊莎贝尔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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