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兮若本不想催她。
可又担心自己离开正房太久了，慕成雪又会来寻她。
看着这个和小桃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她便温言软语地问道：“怎么了？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有娣虽跟着他们走了三四天，可秦兮若也瞧了出来，她们两姐妹都是那种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若不是遇着了事，她不会来找自己。
有娣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无限期地耽误秦兮若的时间，她也就舔了舔唇道：“秦姑娘，我想卖身！”
秦兮若很是惊讶地看向她，借着茶房里那盏不太明亮的豆油灯，打量着有娣的神色。
见不像是在同自己说笑后，这才不解地问：“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不然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了要卖身？”
“没！没有！”有娣有些拘促地辩解，“我只是觉得我们姐妹两同你们无亲无故的，却受了你们这么大的恩惠，心下很是不安，所以就想……”
秦兮若哑然失笑，却也能理解有娣的想法。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觉得心安理得吧！
“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帮你，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秦兮若就安抚着有娣，“你要真想帮我们，就把招娣照顾好，别让黄先生百忙一场！”
“可我还是会觉得不心安！我爹说，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可我们姐妹两身无分文又没有别的本事，除了卖身，我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有娣却继续道。
秦兮若也知道这人一旦起了执念，光劝解是没有用的，于是她只好搬出了慕成雪：“可这事也不是我能拿主意的，你至少得让我回头先去问问我们家公子吧？”
有娣这才肯离开。
待秦兮若回了屋，就同慕成雪说起了有娣的事。
没想慕成雪听后却是会心一笑：“看来还不算笨，不枉我帮她一场。”
秦兮若听出他话里有话。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突发善心吧？”见秦兮若一脸不解，慕成雪便笑，“你还记得那日有娣同祁玉过招吗？能逼得祁玉用全力的人并不多。她能跟祁玉过上那么多招，就证明她本身的根基不错，要知道她才十三！”
说到这，慕成雪就正色道：“这样的人，若不能收为己用，也太可惜了。”
“你不是想将沈青梅放出去开店么？这样你身边就空出一个缺来，正好让她补上，到时候就可以和夜隼一道，一明一暗地保护你。”慕成雪就算盘着，越想越觉得这个安排好。
“这样不太好吧！”秦兮若却有些迟疑，“这样做和挟恩求报有什么区别？”
“怎么能说这是挟恩呢？”慕成雪不认同秦兮若的想法，“你若是了解了她们姐妹两的处境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慕成雪就看向了秦兮若。
“她们虽是良籍，可如今却过得朝不保夕比丐户还不如，要不然招娣也不会因为吃了别人给的半个饼而中毒。”
“黄先生说，要解招娣身上的毒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你想想这两姐妹这大半年的时间要怎么活？”
“反过来，她们若卖身为仆，这一切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毕竟有的时候，活下去才最重要，至于其他的那些事情……顾不上也就顾不上了吧！”
慕成雪就颇为感慨地道。
而他的这番话则让秦兮若想到了自己。
当初若不是为了救弟弟，她也不会走卖身的这步棋，更不会有如今的她了。
于是她第二日一早便去寻了有娣，将慕成雪愿意收她们姐妹为仆的事告知了有娣。
有娣招娣两姐妹便在黄先生的帮助下写了靠身文书。
得知此事的小桃十分的高兴。
因为年龄相仿，她同招娣非常的投缘，就自告奋勇地承担起教授有娣招娣规矩的差事。
这本是严姑姑的职责。
但如今远离了京城，而小桃又是跟着严姑姑出宫的，此事交给她就再合适不过。
只不过秦兮若特意交代了小桃暂时不要告知有娣和招娣两姐妹有关王府的事。
小桃也是知晓轻重的，也就将此事略去不提。
如此又走了半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宁波的码头。
黄先生一早就命人备好了出海的船，待马车在码头停好，便指挥着随行的人将箱笼等物搬上船。
莫说是秦兮若，同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海。
五皇子很是兴奋，撒欢似的跑了出去，在海边又笑又叫，闹腾得像个孩子。
站在慕成雪身后的沈青梅和小桃等人就看得很是眼馋，想动又不敢动。www.sxynkj.ċöm
慕成雪估摸着装船还要一些时间，就笑着转身道：“想玩的就去玩吧！但是不能跑远了，半个时辰后就要登船了。”
沈青梅等人就一阵欢呼，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唯有秦兮若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静静的海面发呆。
想着自己的父母就长眠在这一片海域之下，她的泪就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心里就越发地情怯。
“想你爹娘了？”见到身旁突然静默的秦兮若，慕成雪就伸手揽住了她。
“嗯，”秦兮若轻应着，“当年他们出海时要也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就好了。”
远处传来了小桃她们的嬉笑打闹声。
秦兮若远远地看着她们，暗想着人类的悲喜真的并不相通。
“你知道吗，从小皇爷爷就教我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教我那些治国理政的道理，教我如何当好一个帝王，”慕成雪也看着这平静的海域道，“可没想世事无常。”
“所以你觉得遗憾吗？”秦兮若抬头问他。
“算不得遗憾吧！”慕成雪怅然一笑，“当年我还小，皇爷爷教的许多东西我并不能理解，只是为了不让皇爷爷失望，所以我都拼命地把那些都记在心里。”
“如今再回想起来，皇爷爷想做的，不过是想在他的治下让那片海域风平浪静长治久安吧！”慕成雪就感慨着，“可他没想到会遇到荣王乱政，竟将他的计划满盘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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