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赵家男人在旁阻拦,宋氏怔怔地盯着明镜高悬四个字,再看向一脸正派模样的主审大人,连嗑三个响头,“这个案子由我儿媳妇惨死结束,便也由我这一生的悲催开始。”
宋氏乃杭州府余杭县人,家中专做丝绸贸易,自小给她和赵奎指了娃娃亲。逢年过节,赵奎都会上门拜访,二人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及笄后便嫁给了他。
婚后,只新婚夜碰过她一次,自此再没有近过她的身。
她以为是自己刚被破身,不懂如何承欢,特私藏了不少避火图,也学着画上的女人身穿薄衣勾引丈夫。
哪料,赵奎每次见她穿得少,要么说她行为不端有伤风化,要么一言不发拂袖离去,哪像新婚后蜜里调油的夫妻?
偶听丫鬟提起丈夫与一家丁牵手出门,派人细细打听,方知他有龙阳之癖,在外安置了宅子,每个月所耗甚巨,还将他们安在身边,或是账房先生,或是家丁护院。而她这位新娶的妻子,只为讨父母欢心,明面上有个交代而已。
每一个度日如年的夜晚,她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找他吵一架和离了去,可迂腐的爹娘岂会容被休的女儿再回娘家?sxynkj.ċöm
如此被油煎被火烹地熬了一个月,她的月信迟迟不来,食欲不振,专好酸物,大夫把出喜脉,公婆越发看重她,赵奎也会早晚露面,与她同吃两顿饭,时不时送些金簪银饰等玩意,讨她欢心。
宋氏恨毒了赵奎一副期盼孩子出生的假模假样,她算什么?给他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做了一次就怀上,他心里定是得意极了!她不想如他所愿,又可怜还未出生的孩子,每天忧思深重,哪怕大鱼大肉地吃着,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刚撑过三个月,宋氏坐轿子去灵隐寺上香途中,突发腹痛,下身血流如注,小产了。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要你何用?”赵奎怒气冲天,命人将宋氏衣裳鞋袜皆装进箱笼,逐她去陪嫁的田庄度日。
满打满算仅享受了四个月少奶奶的好日子,连小月子都没坐,便成了弃妇。田庄里有不少佃户瞅着少奶奶人水灵,夜里爬窗敲门的不在少数。宋氏每晚都胆战心惊的,又没有男人依靠,全靠年纪相仿的丫鬟阿娴,牵着大黄狗拿着粗木棍把别有用心的男人赶走。日子一长,她便和阿娴好上了。
这年的腊月二十八,赵奎亲自坐着轿子来接宋氏回府过年。她暗忖晾了自己一年的丈夫怎么会这么好心?回府一看,啼哭不止的婴儿被奶妈抱着,公婆在旁笑得满脸褶子。
一夜之间喜当娘,宋氏发了好大的脾气,才从公婆嘴里得知,赵奎和族学坐馆的教书先生好上了,人再不给家里寄钱,也不回家看大腹便便的妻子。孩子一生下来,妻子难产去世。教书先生抱着孩子求赵奎帮忙,他便想出让新妻当个便宜娘的馊主意。
宋氏一万个不情愿,架不住公婆再三再四地哀求,终是答应了。孩子取名为赵立仁,在公婆跟前养着,她仍回田庄和阿娴过清闲日子。
直至一年后赵立仁不小心坐进火盆被烫伤命根子,公婆求她亲自带他,赵奎也送了千两白银,她才勉强同意。
虽说不是亲生的,到底孩子小不干他的事,宋氏也没迁罪于他,和阿娴两个尽心尽力地带着。
等赵立仁到了舞象之年,终于动了春心,连强了几个丫鬟终没成事,急吼吼地定下一门亲事,新婚之夜新娘子就哭哭啼啼地要离。家丑不可外扬,本就是赵立仁不能人道,宋氏出面应允二人和离。
男人晓得那回事,便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尝到那番滋味才满足。赵奎让儿子在自家相好的男人堆里挑一个,裤子都脱了,他还是受不了跟男人行事,光着腚逃了。
偶听吴礼和付步祥说丫鬟没啥经验不懂那回事,得找成熟妇人。他们大方表示可以把自己的妻子借给赵立仁泄火,他鬼迷心窍竟真的去跟已婚妇人欢好,每次不给五两以上的银子,休想出她们的房门。
儿子不跟正经已婚妇人出去偷吃总不是个事儿,宋氏和赵奎渐听各种风言风语坐不住,托人四处打听合适的姑娘。
直到三年前,花琅苑的绣坊主吴青芬,邀意志消沉的赵立仁去绣坊见了刘翠红。刘翠红终日绣花,性子沉稳,面貌白净,普通男人嫌她是石女不能行房,两结两离,他却是认为两人都有隐疾,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欢欢喜喜地娶进门,过了半年蜜里调油的日子。
临近端午节,宋氏交代下人准备送节的东西,问刘翠红还要不要再添些什么。早通晓人情世故的刘翠红,见婆家对自己娘家如此看重,心里高兴极了,但府里传出一些闲话赵立仁在外跟妇人姘居的闲话,便问宋氏有没有那回事。
半是对儿子和儿媳感情好的羡慕嫉妒,半是对儿子那些举动的鄙夷,宋氏将从前赵立仁的荒唐行径抖了个底朝天。
刘翠红立时跌坐在地,抽抽噎噎哭了好长时间,待见到赵立仁仍旧一如往常。在粽叶不够的情况下,碰巧吴礼和付步祥说自家种了粽叶,她前去摘取,见到了他们的妻子,长相身段皆在她之下,但穿衣打扮像大户人家的正经夫人,还戴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嵌红宝石金头面!壹趣妏敩
天生石女又离过两次,身为帮闲之妻,她们看刘翠红都自觉高她一等,连口水都不给倒,摘粽叶要多付钱才行。丈夫本就给了她们那么多钱,竟还好意思再要钱!刘翠红气不过,跟她们争论起来。原本吴礼和付步祥就是邻居,一听娘们起了争执,将刘翠红拉进柴房,霸王硬上了弓。
回府之后,刘翠红将所受的屈辱告诉赵立仁,期望他能教训两个帮闲,为自己讨回公道。
孰料,赵立仁不以为意,反提出换妻互玩的主意。
刘翠红瞧不起帮闲们,誓死不答应。
两人冷脸相对了多日,端午节全家人一起吃五黄的时候,由赵奎和宋氏这对公婆出面,劝小夫妻有话好好说,行事别太荒唐。
无依无靠又怕再次被休,刘翠红被迫答应了,哪知赵立仁和帮闲们是得寸进尺的性格,三人互玩了各自的妻子,开始腻味了,其他帮闲瞅着吴礼和付步祥靠出卖媳妇挣得盆丰钵满,顺势提出也愿换妻。
整整一年,十对夫妻对这般违反人伦的事毫无羞耻,刘翠红被折磨得数次找婆婆宋氏痛哭,希望她能劝儿子赵立仁就此收手。宋氏无可奈何,也跟儿媳抱头痛哭。
来年春天,三月初三,乾华道人来赵府,掐指一算刘翠红命格特殊,可取血炼制长生不老丹,一旦炼成,进献给皇帝,便是享用不完的滔天富贵。在闭关七七四十九天之前,先让刘翠红禁欲二十一天。从此,刘翠红脱离了那些男人的魔爪,却又跌入另一个地狱——取血炼丹。
闭关四十九天的日子里,赵府派了一个厨娘和一个家丁住在抱朴道院,每日伺候乾华道人和刘翠红的一日三餐。闭
关时到底干了些什么,宋氏也说不上来,只说出关后的刘翠红带着一百两黄金回家时奄奄一息,靠一天五顿十全大补汤和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捡回了性命。
赵立仁拿走了百两黄金,找人验过,成色好又足两,奉刘翠红为送财仙女,衣不解带地伺候她,直至她好转。到了月圆之夜,再命轿夫把她送去。
如此往复了一年多的时间,刘翠红面色一日比一日黄,明明还没到而立之年,头发开始白了,脸上的纹路比宋氏脸上更多,没有半点血色。宋氏数次找赵奎与赵立仁商量,让老少爷们去抱朴道院警告乾华道人下手轻一点,取血也要适度,别要了她的性命。
每次采血都能带回百两黄金,多采一次便抵得上他们忙活数十年,他们怎么舍得断了这么好的财路?无非是说些买更好的百年人参给她补身子啥的,绝口不提停止采血炼丹的事。
直到今年四月十七,乾华道人捎了口信给赵奎:“刘翠红身上取出来的血质大不如前,今后不必再把她送来采血。”
“命苦的儿媳妇终于不用再被采血,苦日子到头了,可以好好享受。可她到四月二十还昏迷不醒,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一张黄皮像七老八十岁的老太太,进气少出气多。大夫说她时日不多,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许是阎王爷垂怜,地府不收她,又渐渐好转了,到了五月又能下地走路吃东西了。他们这才慌了,商量下毒后抛江的法子,早晓得她爱吃蜜枣粽,便把蜜枣粽单独浸在鹤顶红毒水里,再剥给她吃。她毒发身亡后,他们赶马车将她的尸首抛进了钱塘江。”
案情与应硕、姜棠料想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赵奎和赵立仁各有癖好,耽误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更新,050 再审石女案(三)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