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目前的线索,乾华道人说的细节,能力证裘炳回避了一些重要事情,并且试图将一切罪状推到乾华道人身上,大有借刑部之刀杀其人的意思!

  譬如,乾华道人说每位姑娘一个月仅来月信之前采血一次,像一些病要放血治疗,放出来的血量更大,只要合理饮食休养,能尽快恢复。而裘炳说采了几个月的血就开始慢慢都要死了,显然不合常理。

  倒是那些姑娘们每个月除了被采血,还要被人玩弄,如此双重折磨下,不香消玉殒才怪!

  此外,裘炳说姑娘们全部被厚葬,换了缂丝褙子,嘴里含银,用金丝楠木棺材,还被盗墓贼多次光顾,无不说明她们的墓穴建造规格高,极不符合她们的平民身份。

  应硕心底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些富家子弟玩弄这些姑娘们后,见人不中用了,有点念旧情,又没有家人替她们办后事,便出资安葬她们!

  那么,到底是谁视姑娘们为玩物,要了她们的命?英王和裘炳二人,在这起惨剧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既然已揭开这起案件的遮羞布,便追查到底!

  应硕俊美的脸上蒙着一层悲天悯人的忧愁,沉声问:“乾华道人,你在京中,接触过哪些达官显贵?”

  “说实话,一个也没见过。”和尚语出惊人。

  应硕顿感真假难辨,便心生一计,开口问:“裘炳公公说你在京中炼丹的时候,隔三岔五地带着不同姑娘去裘府快活,可有这回事?”

  “一派胡言!”和尚大声驳斥,再道:“应侍郎,你也是男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年幼时顽皮,偷吃供果,被人逮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小孩最怕被人说成是贼,心慌意乱的时候打翻了烛台,烧掉了命根子,跟太监没什么两样。不然那么多姑娘在旁,我怎能心无旁骛地炼丹呢?”

  在姜棠奋笔疾书之际,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些秘事,顿时脸红不已,甫一抬头,便撞上应硕的眼神,“姜棠,我要检查他的身子,你出去等着。”

  哪怕他不吩咐,姜棠也不想再听了,赶忙走了出去,并把刑房的门给带上了。

  “脱!”应硕一声令下。

  刑部侍郎身材颀长,脸色淡然,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尚像被一把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乖乖解开了裤腰带。m.sxynkj.ċöm

  只瞅了一眼,应硕便把头别了过去,“穿上。”

  乾华道人染指十七位姑娘的嫌疑算是排出了,裘炳也是净了身的太监,欲念应该也没那么大,已知的达官显贵便剩英王和皇帝,两人会洁身自好,还是蹂躏了姑娘们,将她们逼上了绝路?

  “乾华道人,姑娘们真的没告诉你一些秘密?”

  “真没有。”乾华道人重新穿上了裤子,已经自证清白了,顿感轻松许多,只是带血的手将白色囚裤拉出了两条血迹,忽地灵光一闪,“我记得有个姑娘叫秦素娥,是河北省沧州府人,分给我两斤沧州金丝小枣。还有,她每次被抽血,哭得跟杀猪没什么两样,气得我回回都骂她,实在受不了她的哭声,塞她一嘴的枣才消停。”

  秦素娥!

  又是这个名字!

  应硕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秦素娥跟你说什么了?”

  “秦素娥被带出去了一回,第二次来我这儿抽血,就说什么想回家或者永远呆在这,哪怕一直被抽血都没关系。我吓唬她抽血多了会变成干尸,她却一点也不怕,说什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只是不敢死罢了。我一听便笑话她了,才及笄没两年的丫头,张口闭口都是死,赶紧找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她一听就像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将我一通好骂!说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一个爱一个,比墙头草更可恶。”

  被男人伤害了,秦素娥才会借机痛骂男人!

  和尚陷入回忆,“秦素娥那丫头长了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有小酒窝,一回炼丹的地方,就缠着我,说什么宁愿给我当一辈子的徒弟,哪怕烧火也行。只要跟炼丹沾边的事,我从来都不信旁人,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是想借师徒关系来避免被采血。被我严词拒绝后,她再也不说了,每回见着我的面就哭,哭得肝肠寸断的那种,我嫌她哭得心烦,叫人把她拖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应硕瞬时明白了:炼丹的乾华道人,虽会采女人的血,却从不馋女人的身子,秦素娥才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哭或笑,也心甘情愿当他徒弟,好逃离男人的魔爪。可是,他并不晓得她的痛苦,一脚将她踢回了痛苦的深渊。

  “早知道她会死,我该收她为徒的。”和尚长叹一声,“只要她不哭,样子可爱又爱笑,说起话来叽叽喳喳像百灵鸟似的,连闷热的炼丹房都变得热热闹闹的。我这一辈子活得太孤单,怕女人嫌弃我身子不全,怕女人散播我的丑事,便把她拒于千里之外。如今想来,当时若从了她的意思,收她为徒,好好的一段师徒情缘,也挺好。”

  “世上若有那么多早知道,怎会有那么多人悔断肠?”应硕冷笑道。

  和尚仍有几分惆怅,“我从未对外人吐露这些心思,第一次讲出来,被你这般奚落,实在伤人。”

  人早已成了一堆白骨,乾华道人还有什么好后悔错过那段露水情缘的?

  应硕懒得理会这些,重起话头道:“她们怎么死的?”

  “这我真不晓得!”和尚无奈地摇头,“我只记得开始采血是在年中,到了年尾,那些姑娘们便陆续不见了。那些守卫说是她们回家过年,可等到来年开春,也没见她们回来,倒是人越走越多,能让我采血的姑娘屈指可数,直到十七个姑娘全不见了,我无人可采血,才问那裘炳公公姑娘们的下落。那个死太监,叫我别问那些不该问的,好好炼丹,否则割了我的舌头。作为英王的走狗,敢对我那么嚣张,气得我背地里做了个布偶娃娃,写上他的生辰八字,深夜作法,厉鬼缠他,他不得不低头求我驱鬼……”

  应硕才不信牛鬼蛇神那一套,便截住他的话,“你跟裘炳不睦,是否已经撕破脸了?”www.sxynkj.ċöm

  “每回要银子和上等原料都找他拿,我跟他撕破脸,那不就是跟银子过不去?我没傻到那个程度,背地里烦他而已,明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裘炳陷害乾华道人,说是十七位姑娘因采血过多而死;反观乾华道人,虽嘴碎讲些裘炳的闲话,却没说他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状。

  加之,秦素娥是本案的关键,定要好好找秦家人问问,多找些线索!

  此外,那栋炼丹的宅子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哪怕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也从未听过半点炼丹的音讯,由此可见,炼丹有多严密。不过,百密必有一疏,乾华道人活至今日,当初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们,甚至是守卫,总不能全死绝了,必有人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上,等着去垂问,揭发真相。

  思及此,应硕张嘴问:“乾华道人,当日与你交好的除了秦素娥,还有谁?”

  “做饭的婆子,因她左手有六根指头,我称她为六指婆婆。”

  左手六指,很明显的特征!应硕觉得找到这个六指婆婆大有希望,便问得更为详细:“这个六指婆婆哪里人?说官话还是方言?什么模样?家里多少人?”

  一连串的问题像飞饼一样甩到和尚脑门上,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好,烦躁地挠头,甚至将戒疤给抠出了血,“她是我老乡,每次见我没什么胃口的时候,便会为我做些家乡美食,其中以驼蹄羹最拿手。我也馋这一口,三天两头要她做来吃,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她身世凄惨,因蝗灾家里没吃的,被卖给了牙婆。几经专卖,到了京城,因她天生六指,上不得台面,十几岁时就开始当厨娘,学出了一手好厨艺。这些年靠她一双手,挣出了嫁妆,嫁给了京郊一个庄稼汉,可连生两个儿子手脚都是六指,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她受不了,便仍出去干活,逢年过节送银子回去养儿子。她自己好像是住在什么鲤鱼胡同?”

  应硕对京城的胡同巷子极为熟悉,一听鲤鱼胡同就不对劲,“她定是住在金鱼胡同。”

  “对,就叫金鱼胡同!”和尚眼前一亮,拍手道:“六指婆婆说金鱼胡同的酒铺,临街放几口大酒缸,没有桌椅板凳,客人若是打了酒要喝,就把缸盖当桌,一举两得。”

  应硕把这一特点默默记在心上,随即叮嘱道:“乾华道人,你既已招供,若能抓到那些真正杀害十七位姑娘的凶手,本官定依言为你减刑。如今外头疫病未除,凡事陌生人见你或送你东西吃,一律别吃。”

  “难道在这刑部大牢还怕有人害我?”

  “小心驶得万年船,切不可大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更新,163 招供(二)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