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姬小姐接过凤印的过程很平淡，美丽的脸颊自始自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甚至不曾谢恩。
好像她接过的不是象征国母之尊的凤印，不是从她的表姐手里夺来的凤印，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久经宫闱的王公公不能完全猜透这位姬小姐在此事上的想法，以及陛下的想法。
当初这位姬小姐比划的”二“指的是姬氏贰臣的名声，谢长宁不懂，王公公也不懂，可陛下懂。
姬氏扳倒赵家后，不曾崛起，不曾落败，纵然姬氏世子重病，越国公府的朝堂地位稳如泰山。
想来，这凤印的意义双方心知肚明，不需要他这个奴才插嘴。
王公公心中叹息，历朝历代的后宫从不乏亲生姐妹为权位为帝王荣宠反目成仇的例子。
赵皇后与姬小姐不过是立场不同的表姐妹，家族存亡面前，真情不值一提。赵太后跋扈，可赵皇后却是一等一的贤良淑德，待他们这些下人亦是和蔼有加。
说实话，比起这位心思深沉的姬小姐，王公公宁愿赵皇后当主子。
可谁让形势比人强呢？
哪怕他曾受过赵皇后的赏赐，到头来，依然要把她的凤印交给背叛她家族的表妹。
小恩小惠哪比得上身家性命。
罢了罢了，来日若是赵皇后或被废，或失宠进了冷宫，自己约束着底下那群拜高踩低的奴才，再寻个机会多加照拂便是。
面前这位姬小姐日后该称姬皇后了。
这厢，王公公正胡思乱想着。
那厢姬小姐掂着凤印看了半响，话语淡漠令数九寒天更生凉意：”还有别的东西吗？“
王公公错愕。
不然呢，这位姬小姐还要赵皇后的废后诏书不成？
也许是他的神情过于滑稽，这位美丽的姬小姐忽然莞尔，仿佛一汪春水破出一道冰窟窿，又给那层冰窟窿蒙上一道雾：”随口问问，令仪失礼了。“
”霜冷露重，公公先行回去吧。陛下大恩，越国公府感激不尽，有劳公公走一遭了。“姬小姐身边的侍女悄悄塞了一包厚重的银两。www.sxynkj.ċöm
王公公掂了掂腰间银两的分量，报之以桃道：”娘娘大喜，奴才岂能称辛苦。来日免不了向娘娘讨赏。“m.sxynkj.ċöm
姬令仪的目光落在王公公腰间很短暂地停留一下，她的面上浮起端庄的笑，又成了那个堪称世家表率的姬小姐。
”日后，有劳公公照拂了。“
王公公离开时，他腰间的布囊又重了些，沉甸甸的布囊险些压坏他的腰。
那银子瞧着冷冰冰的，可王公公觉得这些晃人眼的小玩意儿分外烫手。
不是他故作矫情，能随侍在陛下身边，他就不是那起子心思浅薄的小太监，犯不着贪财贪得明目张胆丢了陛下的脸面。
只是陛下有令，再沉再烫的银两，他也得毕恭毕敬地收着，揣着。
这就是做奴才的命。
陛下说，那位心思缜密的姬小姐最喜欢利用人的弱点。
她能盯上王公公贪财的弱点下手最好，若是不利用，这银子也是他的。
王公公往手里呵口气，复又揣紧银两，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大人物的事就由他们去斗。
他们做奴才的选主子，送上自己的忠心乃至性命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一些。
他们既赏，收着就是，只一点，断断不能为小利丢了自己的脑袋。
他已经做到内务总管，发自内心希望这位姬小姐不要找上他。
不过躲得了这次，以后他们还会打照面的不是吗。
此时此刻的王公公并没有回头，如果他回头，他便会看见一个清丽无双的少女正倚在越国公府的阁楼上，冲他的背影。
静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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