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一旁鲁家老两口莫名的脸色,沈鹿竹直接和刘氏聊上了:“我家里原来是做棺材的,最近一直都在看铺子,可这县城里的铺面也太贵了些,一直没有合适的。”
“这里是县城,自然不是那些小镇子和村里能比的。”
沈鹿竹往前凑了凑,一副很是亲昵的样子:“婶子我方才看您家里租这铺面一个月才二两银子是吗?婶子可真是太厉害了,是怎么把这租金谈到这么低的,就您这聪明才智做什么买卖能不挣钱啊!婶子真是又能干又好心,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刘氏的性子使然,平日里就算不与人针尖对麦芒地掐架,也断不会有这般被夸上天的时候,此刻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恨不得哼上两句戏来助助兴。
被沈鹿竹哄得飘飘欲仙的刘氏,忙和沈鹿竹分享起了自家租铺子的心得:“确实是比旁人租得便宜上不少呢,不过把这事儿除了靠脑子,也还得赶上个好时候,你啊得看准了那铺子不景气的时候,才能压下来价格,租的人正多的时候,谁理你啊!”
“那这么说,还真是婶子你的本事大啊,旁人都没有,单就婶子租得便宜这么多!婶子你家这二两银子一个月的租金,是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了?哎呀,那不是已经快十多年了?这得省下多少银钱啊?”m.sxynkj.ċöm
刘氏得意道:“那可不,这租金不说这长青街上,就是整个行安县城里,怕是也没有第二份了!当初鲁家可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真是磨了好久,实在是没人来租铺子,才谈下来的,就这还磨磨唧唧的,非得半年一交租金,一签租契才成,麻烦得很,说什么都不肯一两年一交。”
沈鹿竹似是有些不解,懵懵地问:“啊?这是为何啊,不是签了十年的租契呢嘛?”
“半年一签租契,好随时提涨租呗!不过我刘英是谁啊,他们都要脸皮,谁能闹得过我!他家提了都不知道多少次涨租,可哪次不是都没涨起来?后来还嚷嚷着要不租给我们呢,结果你看,几坛酒下肚,这十年的租契不还是到手了!”
沈鹿竹笑了,比刚刚每一次笑得都要明媚:“哦!原来是这样啊!”
说罢不再理会还想继续吹嘘的刘氏,走回了褚义身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鲁家:“鲁家阿伯,这张十年的租契,于家婶子说是三年前签的,你们可认?”
突然被提问的鲁阿伯愣了一瞬,想起沈鹿竹早先的交代,叫他们今儿要咬死了,这张租契是十年前签的,可方才自家又好像已经说漏嘴过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倒是鲁家老太太急冲冲地道:“不认,不认,我们从来就没和于家的签过什么十年的租契!”
这老太太想得简单,觉得自家的计谋眼看着都要成了,突然就被这小媳妇儿插了一杠子,所以眼下是打死都不能配合着对方说话的,就是单纯的不想叫沈鹿竹把两处铺子都买走了去。
可谁知沈鹿竹像是早就料到对方会这般说一样,得到答案后笑得更加甜了,笑眯眯地转向那两名官差和一众看热闹的街坊道:“各位,答案已经很清楚了,确实是于家该搬出去才对!”
刚还沉浸在沈鹿竹的仰慕和夸赞中,不能自拔的刘氏顿时火冒三丈:“你说啥!谁跟你说我家该搬走的!你个臭不要脸的疯婆子,你刚还说我家说的是事实,转头又说我家该搬出去,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没人跟我说啊,是方才你自己说的,你们手里的那张租契有问题,而恰好鲁家又不承认这张十年的租契,这样看来,确实是你们该把铺子还给鲁家才对。”
围观的街坊有些没看懂,事情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折,纷纷出言道:“小娘子,你刚不是还说,应该是于家的说的对吗?这咋又改了?”
“是啊,鲁家的早上不是还说十年前签的,眼下咋又说没签过啊!”
“那租契官府都对比过了,字迹和手印都是鲁阿伯的,这还能有假?”
刘氏一听有人帮着自家瞬间来了精神:“我看她就是鲁家找来帮腔的,专门要来抢我家铺子的!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地租个铺子做买卖,谁知道就摊上这么个东家,签了租契不承认,成天琢磨把我们往外撵,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沈鹿竹压根不理会刘氏的撒泼,只是对着一众围观的街坊道:“各位方才该听见这于家婶子说的话了,她说鲁家觉得租金太少,只肯半年一签租契,半年一交租金,中间还一直在试图涨房租,可见鲁家对这每月二两银子的租金是十分不满意的,既然这么不满意,那为何还会和于家签了那份租金没变,却长达十年的租契,疯了不成?”www.sxynkj.ċöm
经沈鹿竹这么一说,众人确实觉得这事儿确实有些奇怪,可还是有人有不同看法:“那为啥,官府说字迹和手印多是鲁阿伯的?官府都对比完了,还能有假?”
“字迹和手印是真的!”
提问的老伯有些懵:“那你还说租契是假的?”
沈鹿竹笑了笑:“官府是说这字迹和手印是鲁阿伯的,可从来没说过这租契没有问题,不是吗?若是官府认定这张十年的租契有效,那这两家就不会这么些年来一直争论起来没完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你这小媳妇都把人绕糊涂了,按你说的,这鲁家的又不满意,却又真签了字,难不成还真是脑壳坏了?”
沈鹿竹笑了笑:“大娘您还真说对了,这鲁家阿伯还真是脑壳坏了,或者说当时签下这个字的时候,他脑子压根就是不清楚的!”
“啥?”那人显然更懵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直到这于家婶子说了句什么,几坛子酒下肚不就让她拿到租契了,我才有了猜测。试问当时鲁家都已经有不租给于家的心思了,两家该是闹得不甚愉快才对,鲁阿伯又为何会跑去于家吃酒?想来应该是于家想继续租铺子服了软,鲁阿伯才去赴宴的,这问题怕是也正出在这顿酒上,忽悠一个喝了几坛子酒的老伯,签一张租契,想来也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儿,说不定于家当时和鲁阿伯说的,是签一张和以往一样的,半年的租契呢。”
“你放屁!你少在那胡咧咧,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刘氏瞬间白了脸色,冲着沈鹿竹就扑了过来,好在被眼疾手快的褚义给挡了回去。
刘氏是谁,那是在积年累月的和一众媳妇大娘的战斗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女人,碰瓷和耍无赖的招数那是说来就来。顺势躺在了地上哭嚎起来:“来人啊,打人啦!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了,都来欺负我们家啊!欺负我男人是个跛子,欺负我没儿子啊!”
见刘氏摊在地上,于玲忙跑上前,和自家阿娘一同哭嚎起自家的不幸,于富贵则冲上来,一副保护自家妻小的姿态质问着:“你们都是鲁家雇来的,非要抢走我家的铺子是不是,你们这是要逼我们一家三口去死啊!”
褚平哪会任由这一家三口随意污蔑自家堂兄,顿时也叫嚷了起来:“大家伙儿快来看啊,光天化日的讹人了诶!这变脸的速度可是比那唱戏的都快啊,没见过的赶紧过来瞧瞧啊!”
褚义一见于家人的反应,便知道定是妻子猜测的那些,中了个八九不离十,才惹得于家恼羞成怒的。
于是上前一步挡在沈鹿竹身前,拉住还在和于家对骂的褚平,对着两位官差作了个揖道:“两位官差大哥,官府之前对比的结果没有错,只不过这张租契的来历看来还是有些问题的,只有一份不说,还没有签订的日期,现在看来一方可能还是喝醉了之后被哄骗着签的,鲁家也称从未有过此事,这事儿是不是能把双方都带到衙门去查上一查?”
褚平附和道:“没错,打上他几大板,就全招了!”
沈鹿竹也道:“不过无论是鲁家签了租契不认账,还是于家诓骗了鲁家签字,想来都是为了银子才这般的,应该已经算不上是普通的邻里纠纷了,民妇也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欺诈,若是的话,两位官爷还是尽快禀明了县令大人才好,不然若是今后其他商户有样学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不是。”
一听沈鹿竹说什么“欺诈”,两名官差还没反应,鲁、于两家先炸了庙,纷纷叫嚷着自家是被冤枉的。
“大人,官差大人,你可千万别听这疯婆子瞎说啊,我们哪里欺诈了,这合同咱们衙门不是对比过了是真的,是真的啊,是他们鲁家不认账!”
“我们家才是被骗的,家里铺子被他于家占了不知道多久了,是他们欺诈,他们于家都是骗子,一家骗子!”
两名官差属实是没想到,原以为只是来打个酱油的,毕竟这两家捋不清的破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道今儿个居然还真有了反转。
先不说真要抓到了欺诈犯,那可是大功一件,单说要是这次真能解决了这两家的纠纷,衙门里的官差兄弟们也能清净清净不是。
两人二话不说拽起了摊在地上的刘氏母女,说了句:“走吧,跟我们一起去衙门走一趟吧!”
于家自是说什么都不愿去的:“官差大哥,咱这事儿之前又不是没去过,你们不能光听那凤坡的话啊!”
“别磨叽,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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