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如狄咏所言,耶律乙辛哪里需要他来教?
耶律乙辛从香山而出,直奔燕京城。
皇帝耶律洪基只听得禀报,就出得书房来迎,不等耶律乙辛礼节,开口就问:“如何了?战事如何了?”
耶律乙辛又是疲惫不堪模样,浑身浴血,新鲜血液,浑身散发着一股腥膻之气,铁盔夹在腋下,披头散发模样,仿佛入宫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只见耶律乙辛话先不说,人先跪地,头就在磕:“臣,无能,臣无能啊!”
皇帝一听,只觉得眼前一黑!
再听耶律乙辛继续说:“臣七万大军啊,连连苦战,死伤无数,宋人势大啊,宋人势大啊,宋人奸诈也,如此大军北伐,必是准备多时,竟然我大辽上下,竟无一人察觉出半点!唉……臣该死,臣该死!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大辽,安乐太久,奢靡浮华,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啊!”
没啥,从个人的锅,上升到民族国家的错,上升到全体辽人的锅!
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之上,慢慢答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此言非虚,此言不假。宋人,却是卧薪尝胆,厉兵秣马……罪在此也!”
耶律乙辛继续说道:“陛下啊,如梦初醒啊,臣是如梦初醒,宋人为了今日大战,其用心之深……唉……陛下就看看那宋人用的火炮,就那火炮,一门就需要两三千斤之精铁精心打造,且还不说其前期试制之耗费,更是不可想象之巨,造得如此凶器,只为攻辽,只为攻我大辽!陛下,我大辽何曾有一人为了攻宋而花费如此心思?花费如此巨资?”
话,只往天大里说!
只凸显一个宋人如何奋发进取,只突出一个我大辽如何醉生梦死!
两相一比,岂能不教皇帝唉声叹气?
但耶律洪基也不是昏庸无能之人,叹息之后,来得一语:“乙辛,还不是自怨自艾之时,大辽披甲百万,既是到了这般境地,那就死战一番,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耶律乙辛点着头,语气陡然升高:“陛下有此心思,臣心中大定,臣此来,便也是怕陛下生出自怨自艾之心,正是来激励陛下死战之决心。臣虽然连连损兵折将,但如今,却也被宋人打醒了,我大辽,也远还未到亡国之时,当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上下一心,共赴国难!”
“好好好,乙辛如此念想,朕心甚慰,当上下一心,共赴国难!”皇帝耶律洪基也激动起来了,手臂在挥。
君臣二人,一时间,便是壮志雄心大作,热血非常。
耶律乙辛接着开口:“此时此刻,陛下能如此未有是好颓靡之心,实乃家国幸事!而今,臣手下不过万余人马了,合该速速入城,加强燕京守卫!范阳那边,更要想方设法去救,如今燕云局面,唯有范阳还有大军,若是范阳有失,宋人大军必然齐聚燕云,燕云危矣!”
“乙辛麾下,只有万余人了?”皇帝多少有点难以接受,却是自己又道:“如此苦战,如此苦战啊!宋人何曾有如此战力啊!我大辽何曾有如此之败?头前城外大战,朕也亲上城头去观,看到教人潸然泪下,我大辽好男儿,个个好样的!唉……奈何,奈何……罪不在军士,醉在我等,罪在我等醉生梦死!罪在我等安乐逍遥!”
这番反省,是一点都不错的,历史上,宋与辽灭国之罪,皆在此。
狄咏这回,兴许真把这契丹大辽之国打醒了!
但狄咏担心吗?
显然,他不担心!
醒了又如何?宋辽之疾,是醒了就能治的吗?
如果这么好治,狄咏何必在大宋如此用心良苦处心积虑?
宋辽,已经在根子里开始烂了!
病已不在肌肤,而在骨髓!唯有大破大立,否则不过苟延残喘!
醒了的人,面对这般局势,其实能带来的更多是自己的痛苦。
皇帝耶律洪基还继续反省:“只待此番一过,朕也要变法新政!,学宋仁宗皇帝昔日庆历新政,乙辛啊,我大辽,可有能比昔日范仲淹之大才?”
这皇帝,想法是不错的!是得这么干!
但这话耶律乙辛听来,就难受了,要找一个范仲淹,还要去找一个范仲淹?我耶律乙辛就不能是大辽的范文正公了?
耶律乙辛感觉话题有点扯远了,立马说道:“陛下,为今之要,当是要先稳住局势啊,如此才能论得往后之事,这燕京城,万万不能破,这烟云,万万不能失,否则,陛下变法新政,又能变到哪里去呢?”
到草原与山林里去变法,那不是变了个寂寞?
耶律乙辛服务的客户,也有精准痛点。
“对对对,乙辛啊,范阳如何了?”皇帝连忙来问。
耶律乙辛摇着头,一脸悲伤:“陛下,臣派萧惟器带大军去救范阳,但范阳有狄咏十数万大军,却是哪里救得……全军覆没啊!宋人之利器,陛下也亲眼得见,那范阳城,怕是只在旦夕了……五万大军,唉……”
坐在台阶上的皇帝,身形立马萎靡一缩……口中慢慢说着:“只有燕京了……只有燕京了,定要保准燕京,定要保住燕京!有得燕京,才有燕云立足之处,燕云不可失,燕云万万不可失!”
“臣便是一死,家族子弟男丁死伤殆尽,也会死在燕京城头之上!唯有如此,才可报陛下之恩!”耶律乙辛突出的是一个忠心忠烈!
但话里话外,带着一种暗示,燕京可能真的要失……
皇帝慢慢又说:“可还有良策,可还有良策?”sxynkj.ċöm
危机至此,其实后路无数,辽人真不能失燕云吗?
其实也不然,关内燕云虽然重要,但对于整个大辽帝国来说,战略上,其实也没重要到这个地步。
且不说这燕京城狄咏攻不攻得下来,就算狄咏攻下来了,又如何?
辽人退到关外,只待厉兵秣马,不用太久,一年时间就够,正儿八经几十大军几路出击,西攻河套宁夏陕西,东边南下燕京,中间可攻大同。
西边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一马平川南下,大同虽然有坚城,但北方防线并没什么东西,乃至燕山山脉,此时并没有后来明朝加修的长城,都是破败之关口。
辽人依旧占据战事的主动权,宋人其实依旧缺马,缺乏机动性,燕云虽然多是汉人,但心向大辽者也多,再夺回来,也不是几率很低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辽国从皇帝到百官,却是哪个都舍不得这燕云,仿佛一个小小燕云,已经就成了整个地广万里的大辽帝国最重要的地方。m.sxynkj.ċöm
这已经是人心的惯性了,其实关外也种地,也收粮。但那里,更多像是乡下,没有文明,没有文化。
皇帝问着可有良策,耶律乙辛沉默着,仿佛在思索,皇帝舍不得燕云,一刻都舍不得,甚至谁敢说让皇帝出城往北去避,都要砍头!
这般心思,岂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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