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把车锁好，挨个“出兑”的店溜达。
这家店买几个小淘气，那家店买两袋无花果，换家店买几块司考奇……
一圈走下来，听到频率最多的话就是：他们被坑了。
这边店铺的面积、格局都一样，五十多平，中规中矩，是文化馆87年主张盖得房子。
88年12月全面竣工，转年三月房子对外出租，鼓励大家做个体户，创造营收。一年租金八十，一次性缴纳十年，可以免一百，就是说十年的租金是七百。
1989年的七百块钱，绝对不是小数目，但位置好、政府又有补助，所以不少人都抢着租，没人都轮不上。
可偏偏这些人做的生意大同小异，除了炸油条的、改衣服的那些没啥影响，开小卖部的这二年全都仰死不活。
李婷瞅着不停抹泪诉苦的老太太，又买了两听健力宝。老太太把健力宝放在柜台上，长叹口气。
“我现在就想把店赶紧兑出去。这店99年三月到期，还有五年半的时间，可是……可没人兑啊。”
“那大奶想多少钱出兑呢？”
“四百就行，我不要多，小姑娘你要不？”老太太说完，嗤笑着摇头，“瞧我，病急乱投医，你还是个孩子呢，跟你说这些干啥。”
话落，老人家拿起抹布，小心擦着柜台。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把店里收拾再干净一些。
四百块租五年半，这租金绝对划算。
如果她看的那些年代文有准，94到96两年通货膨胀，趁现在签合同，那就是赚了。不过李婷没敢做主，萧泽那货打老叔的主意，得看他把店定在哪儿。
不然中间隔两个，吃苦的老叔，两家必须挨着。
李婷带着“战利品”离开少年宫，蹬车子直奔市场。买了鲫鱼、豆腐、还有两根大骨头。到市场把头有又买了二斤海带。
李守信伤的腿，食补最重要。
回到村，村口好几个孩子在玩打仗游戏。唯一醒目的就是铁蛋，身着迷彩服，手拿树杈机关枪，装军人抓坏蛋。
迷彩服显得他没有那么胖，而且特别精神。
“李婷姐，回来了。”
“李婷姐——”
“李婷姐——”
好些孩子冲她打招呼，弄得她有点招架不住。原主平日跟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突然这么热情，她也有点不适应。
推车慢慢回家，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是村里的。
大壮他妈眼尖看到了她，扯着嗓门说——
“婷婷回来了,热不热？可真懂事儿啊，回来就帮家里忙活。”
“可不咋地，我家春阳要是有婷婷一般我都烧高香了。婷婷，你老叔啥时候出院？没事儿了吧……”
“……”sxynkj.ċöm
物极必反，这么热情，肯定跟衣服有关。
李婷拍拍空兜子，“都卖了，啥都没有了，想买只能等下次了。”
“下次啥前儿啊？我们也想要那迷彩服。”
“我家也是，我还想给我闺女买两条牛仔裤，铁蛋那牛仔裤也好看……”
李老太都上不的跟前，只能瞅着孙女，止不住的上扬嘴角。
带回来那么多东西，她是真怕卖不掉，所以在给柳老太送衣服时，特意拿到村中杨树下晃悠一圈。
本想帮孙女揽揽生意，没想到竟然添乱了。
看着和言细语说话的孙女，李老太第一次发现，她的孙女真长大了。
好像打她从县里回来以后就不一样了，能担事儿、能为家里分担、更理解她这个奶奶的不容易。
“……放心吧大家，开学前我肯定会去一趟，到时候都让你们买上。”
“那可说定了。”
“价格要便宜点啊。”
“好，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肯定便宜。”李婷满口答应。
大家伙得到承诺，美滋滋的离开李家。
李婷一直保持笑容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远，这才长舒口气，揉着有些僵硬的脸。
好家伙，太热情了，抗不住呢。
李老太笑眯眯来到跟前，用袖子给她擦汗，说：
“累坏了吧，赶紧进屋吃饭，奶都做好了，有红烧肉。”
李婷支好车子，挽着老人家胳膊进屋。
大米饭，土豆炖茄子，红烧肉。
红烧肉就五块，明显是特意给她夹的。
李婷吃了一块，剩下四块二人平分。
“你吃吧，奶不……”
“没有人会不愿意吃红烧肉，奶别这样，不然我有负罪感。”李婷强硬打断她的话。
奶奶疼她，她也要疼奶奶。
吃饭时，李婷把今天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卖货的经过，赚了多少钱，给李守信租了一对拐……
“……奶，你下午过去，萧泽妈妈出院了，我在那老叔去厕所不方便。我在家做饭、送饭，晚上接您回来。”
李老太听了点头，夹块土豆给她，说：
“也成，我看你买鱼、买肉了，改善生活吗？”
“吃顿好的，很有必要。”李婷老神在在回答。
吃完饭，李婷把钱全都放在桌上，没等说话呢，李老太把钱推过去，说：
“自己收着吧。不是还要再去进一趟货？依着奶是不想你去，可你都答应了，咱就做最后一次。过仨月你老叔石膏拆了又能上班，供得起你。”
李婷“嗯”了一声，把钱收好。跟萧泽合伙开店、李守信要开小吃部，这两件事儿等办成再说。sxynkj.ċöm
先斩后奏虽然不地道，但要改变老人家的想法，也只能用这个手段。
李老太去医院给儿子送饭，李婷在家收拾屋子。从她回来到现在，一直都忙于送饭、进货、卖衣服，难得下午这么有时间。
炕板用湿抹布擦了一遍，又用干抹布擦。柜子、箱盖、桌子、椅子……
里屋收拾干净，再收拾厨房。李老太不是邋遢的人，可这些日子又是照顾李守信，又是种菜地，她的确没时间。
整理出两大盆脏衣服，沏上洗衣粉水，就泡在院子。一会儿萧泽来，边谈事边洗衣服，两不耽误。
说起来她挺怀念全自动洗衣机的，就算现在没有全自动，单缸君子兰也行。可惜，李家唯一一个的家用电器就是十二寸银河黑白电视。
93年，彩电都有了，李家还只是看黑白电视，真是太会过了。等她有钱，彩电必须买，洗衣机也必须要。
骨头焯水，鲫鱼洗净控水，海带泡发。
全都做完，1点半了，萧泽还没来。等不了，李婷坐在院子里搓衣服。
夏天衣服薄，可冬天若是这么搓，就遭罪了。看起来彩电能等，洗衣机不行，不然冬天拆被，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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