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道这位老中医跟沈朝惜聊了些什么。

  大概就是说,她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要后面稍微注意点,把气血养好,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她小时候的寒症,是绝对没法治的。

  这一点,这位老中医刚才没有隐瞒,他对陆云洲也是如实说的。

  要不然,沈朝惜为什么会被折磨这么多年呢?

  如果不是,因为治不好的话,

  初秋的南江镇,风是冷的。

  她披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看着那名脸上染上泥渍,分明早上看起来还意气风发俊美的男人。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额前有细汗密布着。

  清瘦高大的身形,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起,男人整个人笼罩在黄昏的微光里。

  他抬眸,眉头一皱,就看到了在田埂上站着的单薄身影,少女清冷的眼睛,望向他这边。

  陆云洲也刚好看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上。

  陆云洲皱起眉。

  沈朝惜大概永远忘不掉。

  那名清冷尊贵的男人,会为了让人给她治伤,站在麦穗田里。

  田埂边,放着几乎快割完的麦穗,而他回头,看向她的那一眼。

  他漆黑的眸底,仿佛只有浓稠的墨色,一点点的,在黄昏中,漾开。

  或许,她没必要那么冷血。

  “还真是没想到,真让你小子给割完了。”

  “那您答应我的事?”

  陆云洲拧着眉,声音有些谨慎,甚至带有一种期盼的味道。

  “放心,我看上去像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

  萧老头笑嘻嘻的,看着院子里堆满的麦穗,眼睛里看陆云洲的光,渐渐的没有那么冰冷了。

  他说着,就进屋子里去,给陆云洲写下了一张拿中药的纸张,递给他。

  这方面,都是在他给沈朝惜把脉后,对症下药,让陆云洲回京城后,去抓来煎熬给沈朝惜喝的。壹趣妏敩

  黑色的毛笔字,狂狷,却带有几分深沉的韵味。

  陆云洲在拿到这张药方后,紧拧着的眉,渐渐的舒展,漆黑的一双眸,认真看完了手里的药方。

  “记得啊,一副药煎三次,都要让她好好喝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位老中医还特地朝沈朝惜看了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萧老头是了解沈朝惜的。

  这丫头,看似坚韧,却吃几服药都像要了她的命。

  之前受了重伤的时候,还是萧老头跟她打赌,才逼着她喝下去的。

  这丫头,倔得很。

  “好。”陆云洲喑哑的嗓音应道。

  “行了,我这也不留你们了,天都快黑了,你们该干嘛去干嘛去。”

  萧老头说完,挥了挥手,他哪是要云洲给他干苦力啊。

  分明是想试试他的诚心。

  可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他起初是想给小丫头报那一枪之仇,现在看来,他倒是也能省省力气了。

  这陆家小子,对她还挺上心。

  从萧老头那里出来以后,夜幕降临,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南江镇上,河岸栽种着柳树,长长的枝丫垂落在水面上,拂过,带起一阵阵涟漪。

  好似有冷风,吹在沈朝惜的身上,河岸街道旁树影婆娑,镇上的街道没有几个人。

  所以看上去冷清清的,陆云洲看着她,眸色漆黑,抿紧了薄唇,然后拿起自己搭在手腕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当时割麦穗的时候,是将西装外套给脱了下来的,所以没有弄脏。

  这时,沈朝惜穿着两件外套,抬着头,露出那张被风吹乱了些,显得头发凌乱的白皙绝美的一张脸。

  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得她的脸色苍白,清纯动人。

  这周围将悄悄的,陆云洲低着眸,忽然开口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混淆进冷风里,有些凄冷冷的。

  沈朝惜抬起头:“告诉你什么?”

  陆云洲低着眸,眼神漆黑,认真地看着她,在听到她的声音后。

  眉心紧皱着,眼神沉了些许,他声音低冷,好似带有一丝的深沉味道。

  “之前,你遭遇的事。”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当初萧萧只是轻描淡写,将沈朝惜受伤的事,说成是被犯罪分子绑架。

  可不就是被绑架了吗?

  被谁绑架,重要吗。

  而且,难道要她告诉他,说。

  他在东洲,朝她来了一枪。

  她差点死在那。

  死在异国东洲。

  命丧沙城。

  这些年,沈朝惜经历过太多危险,战争。

  以至于她在东洲,被他一枪贯穿心脏的时候。

  她的脑海里,想的是,她不能死,她还要给周许报仇。

  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而不是,疼。

  或许,她当时是害怕的吧?

  怕她真的死在那。

  不能活着回去。

  不能带死在那里的英魂回家。

  而在陆云洲眼里,即使现在,他也只是以为,她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

  受了重伤,没有告诉他。

  她该怎么说呢?

  在她眸色黯淡,想着这些的时候。

  陆云洲漆黑的眸,却是认真看着她。

  沈朝惜想了想,她看向他,轻描淡写道。

  “陆云洲,我遭遇的事情可多了。”

  “你要我怎么一件件的,告诉你呢?”

  那一瞬,陆云洲的眉头皱了起来,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小姑娘平静的一张脸。

  她说:“我被绑匪绑架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待过整整一个月。”

  “我也曾被恶犬咬伤,脖颈血肉模糊,等到人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知觉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天生体弱,手脚冰凉吗?”

  “因为,我被关在地牢里,下了有十来天的大雨,被冰冷的雨水,洗刷过身体。”

  那一年,她才七岁。

  “这些事,并不光鲜。”她看着他,斟酌着语句。

  “所以,陆云洲,我并非你眼中自小被养在家中,性格胆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你要是觉得,这些事,不能接受,你可以跟我退婚。”

  如果,他接受。

  那她,便试着去遵循婚约。

  如果,他不接受。

  那她,刚好。

  可当他看清了小姑娘眼睛里的神色,陆云洲微不可闻的蹙了蹙眉心。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语气说:“沈朝惜。”

  她在他面前,语气轻柔的像是一阵烟儿,只要他稍微不留神,就会溜走消散一样。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是我不好。”

  陆云洲压低了的嗓音,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晦暗的情绪。

  是他。

  从前活在云端,忘记了他的小姑娘受的苦。

  如果不是他当年性情疏冷,一心为国,那么那个清冷似月光,年少有为的陆家少爷。

  他就会早点认识她。

  他会尽力,去照顾好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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