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就有好几种销量比较好的酒,前不久又答应了你的丘泉酒,而且咱们说的是只供应不多的几家,这样的话,我就有把丘泉酒的销量搞上去的必要了。卖谁的产品都是个卖,既然你早来一步,我和你已经达成协议,我还是遵守协议,把丘泉酒卖好,也一样能挣到钱,何必给那个代理商打工呢。像农村里的人常说的一句话,哪个骨头上择下来的都是肉。”
许宏涛从内心来说,很是感激这个人的守约重情,他说:“你刚才说得也对,把咱们的丘泉酒作为重点去推广,去销售,也是一件好事。只要把销量搞上去,你的利润也是挺大的。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和你竞争,价格上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黄老板笑了笑说:“我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没有和那边人合作。”
这会儿,许宏涛感到,黄老板确实是自己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于是他问:“沱牌酒是哪里的?到这里来是怎么一回事?”
黄老板说:“详细的情况我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大概是这样吧,沱牌酒是四川的一个大酒厂出的,这个酒厂的产品以前我也见过。国营商店里曾经卖过一种没包装的沱牌酒,直接是玻璃瓶装,外面没有盒子,每件好像是二十瓶还是十二瓶,我忘了,但记得酒瓶跟啤酒瓶差不多,比啤酒瓶要小,标签颜色偏黄。那种酒我也喝过,每瓶三块半钱,好喝也便宜。但坏处就是利润低,每瓶酒只挣五角钱。我记得前些年,我刚开商店时卖过,在地区的糖酒副食公司进货,后来渐渐卖得少了。再说,糖酒副食公司是公家单位,生意也不好,后来关门了,那个沱牌酒也就没有再见到。”
许宏涛这才知道,沱牌酒原来并不是本省哪个县或本地区哪个县的自产酒,而是四川的大酒厂生产的。再说,听到本地有人代理销售,他的压力突然增加。
“他们是怎么代理的?你知道吗?”许宏涛有些焦躁不安,他迫切地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www.sxynkj.ċöm
“他们这次找代理商,我不知道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代理肯定是和地区糖酒公司以前代理某种商品一样,这个地区范围内,只能由一家向外批发,别人是不行的。”
许宏涛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个代理人员,不知有多大的经济实力。他听杨梅讲过,她爸爸以前和县百货公司的人员,曾去一个地方批发百货。这个地方,叫咸阳糖酒二级批发站,在咸阳市的东风路。这个单位里面,住着好些人,也有好些库房。这些人把当地的特产组织过来,在这里销售给购货者。也把这里其他地方来的推销人员的商品信息,传递给自己的大本营那边,既起到销售作用,又起到采购或向回提供信息的作用。杨梅说过,那边的库房特别大,商品推积如山。壹趣妏敩
想到这里,许宏涛内心难以平静。代理沱牌酒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哪来这么多的资金?哪来这么大的胆量?这一切,都让许宏涛觉得不可思议。
职业的敏感让许宏涛觉得他必须把这件事搞明白。作为一个业务员,不但得把厂里的产品推销出去,还得把外面市场的各种信息搞清楚,并且带回厂里,让厂里领导根据这些信息,做出研判和决策。许宏涛深深觉得,这两个信息必须搞清楚,一个是沱牌酒的来龙去脉,一个是这个代理商的操作流程和模式。
许宏涛和黄老板谈了一会儿,感觉他对那个代理商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便向黄老板要了下次的购货计划,之后去了别的商店。
这次,许宏涛并没有直奔自己的客户,而是沿街溜达。在许多个或大或小的商店里,他看到了这几款让他深感意外又深感不安的沱牌酒。
许宏涛看到,这是三款不同包装的沱牌酒,最贵的一种是硬盒包装,零售价68元。它的包装没有丘泉粮液高,但盒子比丘泉粮液大很多,显得富态大气。更重要的是外包装图案并不是丘泉粮液那种大红大绿,而且以淡黄底色,配以极有中国传统特色的剪纸作品,使整个包装显得雍容华贵,又沉稳大气。而这种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红色剪纸,不仅喜庆,而且脱俗不凡。和这款包装相比较,许宏涛觉得,如果人家的这款产品是本质高贵的城里人,那么自己的丘泉粮液,就是涂脂抹粉尽显拙劣的农村丑妇。第二款沱牌酒和第一款稍有不同,酒盒材质上次之,但包装风格一脉相承,并不逊色多少。第三款的包装大形跟前两款相似,比较大气,细看材质要差好多。但如果作为外行仅去看包装,那款酒也许要比丘泉粮液好很多。无论外行看,还是内行看,许宏涛觉得,如果自己在这里面选,还真保不住会选沱牌呢。许宏涛询问得知,那款最便宜的沱牌酒,零售价是28元。
许宏涛在不同的商店里,了解到沱牌酒相同的销售方式:由那个代理商代理后,再批发给各个商店零售。
为了能更清楚的掌握沱牌酒的销售模式,许宏涛决定去找那次到漠柳营后第一个拜访过的客户,也就是那个姓朱的老板。在他的印象中,朱老板和他虽然没有做成生意,但他人还是不错的,两人有过比较多的交流。更重要的是,他也对许宏涛带来的丘泉酒进行过一番评头论足,对酒盒的设计,对酒瓶,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从那次谈话中,许宏涛也完全看得出,那个人有想法、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去他那里,一定能听到有用的话。
许宏涛找到朱老板的商店,进店以后,朱老板正在摆货,头也没有完全转过来,随便问了一句:“你要什么?”
许宏涛一愣,他意识到朱老板把他忘了。再说,这么多天了,人家每天见那么多人,和他仅见过一面,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记性。于是说:“我是丘泉酒厂的,咱们上次见过面的。”
朱老板反应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每天接触的人多,竟然把你给忘记了。”
许宏涛说:“你每天接触那么多人,肯定是记不住的。再说,我那天来,咱们说的也不多,记不住很正常的。”
两个人互相问了各自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意情况,许宏涛知道,这种问候是礼节性的,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于他而言,每到一个客户的店里,首先是寒暄几句,之后才进入主题。
许宏涛向货架扫视一番,发现在很醒目的位置,就摆放着沱牌酒,而且每款并列两瓶,价格最高的那款摆在最醒目的位置。许宏涛还发现,朱老板对他的酒类商品进行了位置调整,从中间部位调整到全部货架中最醒目的位置,也就是正对门口的位置。
许宏涛装作没太在意的样子,说:“你这里新进了沱牌酒?我记得上次我来时还没有。”
朱老板说:“一个老乡代理这个品牌了,他来发货,我不卸货不行呀。”
许宏涛说:“他代理的是全地区还是漠柳营区?”
朱老板说:“是漠柳营区。就这个区,他代理也有很多困难呢。首先,得有大量资金,我听说第一次进货最少十万元。另外,得有库房,还得有送货车。这两项一般人达不到要求。库房好说,可以租一个。但送货车呢?得自己有。我听说了,那种小型的厢式货车,新车得三万多元,和手续等办下来得四万,而且还得自己会开。现在僱个司机,工资高,人家还不搬货,一个人忙不过来,又得僱人。因而,自己没车、不会开、又没库房又没钱,是代理不了的。”
朱老板说下来,许宏涛大概一算,最少得十五万吧,没有十五万,这个事是没法做的。但十五万不是个小数目,丘泉酒厂的大多数工人,每月工资才三百多四百元。厂里的领导,每个月也不到五百元。十五万,真是个天文数字。
在他默算的当儿,朱老板说:“厂里业务员来这里找代理商时,我那个老乡准备拉我入伙,代理整个漠南地区。他说,咱两个合作,把整个漠南地区的市场全部拿下来,如果销得好,也许用不了几年,我们会赚得盆满钵满。说真的,我当时也动了这个心事。但是,我没有钱,我的钱全部投到这个商店里面了。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但赚的钱基本变成欠账了,成了一堆纸条子,就是不当钱用。”
许宏涛说:“你赶紧去单位要,也许能要回不少欠款呢。”
朱老板说:“我去要过,但他们基本都是一句话,结账得到年底。而且你不知道,结了账并不等于付款。单位上的欠账,是领导安排人拿的,或自己拿的,往往是在白条子上签字,等攒到一定时候,财务人员根据领导安排过来或我去算账。算起来之后,能付多少付多少,剩下的以后付。往往是这些现付,那些暂缓。因而,单位上的欠账,急用时根本不当钱。”
许宏涛听得惊呀,他没有想到这么复杂。
朱老板继续说:“我曾想着在亲戚处借一部分,在银行里贷一部分,凑个十多万,先和那乡党把代理权拿下来,但这钱不好凑呀。我找亲戚借了一圈,借到两万元。就这,我都很自豪了。你要知道,我们这里男孩子娶媳妇,彩礼在咱两个地区是最高的,今年才涨到五千元。好些人说,他的家当全部才五千元,全借我了,明年孩子娶媳妇要用呢,只能让我用一两年时间。”
朱老板说:“我觉得我家的亲戚还真不错呢。但越是不错,我压力越大。我把钱借到手以后,觉得以后无论如何,也得把亲戚的钱及时还掉。如果有个闪失,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我去货款,银行里根本就不贷那么多。银行里人说,你生意好,但欠账太多,贷个三两万元,我们可以给你。十万元,得贷给企业。贷给个体户,不行,没这个先例。我一听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便回来了。”
许宏涛说:“也许失去了一个机会。”
朱老板说:“也没什么要紧的。我这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从来不藏着掖着。我贷款和借款那些日子,可把老婆愁坏了,老婆说,咱这店生意也不错,把咱这店经营好就行了,为什么要干那些自己干不了的事?其实,我后来一细想,那事我确实干不了。第一没钱,第二没车,也不会开。第三,我如果出去发货去了,老婆把这店经营不好,那边再挣不到钱,我也许会破产的。”
朱老板说到这里,笑笑说:“我回老家去,老爹说,两个人合作的生意,人要厚道,要能吃亏,但也不能太老实太厚道,这些,你能把握好吗?我说能,老爹望了望我,张开的嘴又合上了。从那一刻,我决定不跟那个同乡合作了。于是,我在离开老家时,对老爹说了自己的打算,我看到老爹笑了笑。”
朱老板说到这里,也笑了笑。许宏涛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也笑了笑。
“那次你找我的时候,我正打算跟同乡合作呢,所以没有要你的货,对你的货提了些意见,把你打发走了。”
许宏涛说:“其实,你说的那些意见,完全对着呢,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尤其是这次来,见到你货架上的沱牌酒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我们的产品显得老旧、俗气,跟人家的东西从外观上没法比。”
朱老板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懂白酒,是在你来之前不久,我跟老乡要合作嘛,老乡带酒厂里的业务员来我店里,那个业务员特别内行,对我货架上的每个酒品都进行了点评,从外盒包装到酒瓶的形状和玻璃的等级,以及酒质和口感。说真的,在那个人面前,我觉得我连小学生都不如,完全是一个傻子,一个卖白酒不懂白酒的傻子。那人说,他们四川到处都是酒厂,每个县都有,好些县都有好几个。他说,哪个包装该怎么设计,哪个酒瓶该用什么形状,说得特别详细。我们在一起吃饭时,他说,咱们本地产的酒,虽然是粮食酒,但调酒技术不行,调出的酒味道不行,或苦或涩,总之,味不正。那天你来我店里,我是不是对你的产品评头论足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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