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口的动静,赵田静出声:“是不是宋屿在门口?”

  “是我,赵阿姨。”

  宋屿牵着江鹿,缓缓走了进去,微笑着道,“我带江鹿来见您,您不是想跟她聊聊吗?”

  江鹿紧张地蜷缩五指,极缓慢地抬起颤抖的视线。

  七年来,她是第一次和他们正面相见。

  江永年看上去老了许多,即便染了黑发,也遮不住冒出的灰白新发,头顶也稀疏得可怜。

  他常年做工程的双手斑驳如枯树。

  此刻正抱着他的小女儿,拿着拨浪鼓逗她玩,凹陷眼窝里一丝宠笑。

  当他抬起头看到江鹿时,温和的脸色有所凝滞。

  深深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落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微微一笑:“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他如枯朽乐器般的嗓音,不再如印象中那般洪亮有力,江鹿忍不住心头一酸。

  即便把自己包裹成多坚强的大人,在父母面前,她还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我听宋屿说,你这些年过得很不错,有了体面的工作,也找了有钱有势的男朋友。”

  江永年沉淡开口,手指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头发,“你一直托宋屿给我们每个月的钱,我们都收到了,谢谢。”

  这一句谢谢,却将江鹿心里最后一点温存,浇灭了。

  她深吸口气,压下颤栗的心跳:“再怎么样,你们也是生我养我的父母,这句谢谢,您言重了,我受不起。”

  “受不受得起,我都想说,你对我们这么好,但我们这几年,确实对你很残忍。”

  江永年语气沉静,“我在这里,代表我们全家跟你造成的痛苦说一声对不起。”

  江鹿来之前,已经做好被江永年劈头盖脸痛骂的准备。

  可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这个一生最要面子的男人,曾经用板凳砸着她要她滚出江家的人,竟会主动向她低头道歉。

  宋屿也嗅出事情的不对劲,蹙眉温声问:“伯父,都是一家人,您怎么说这样的话?”

  江永年隐忍着情绪,颤声说:“江鹿,我只求你,如果还顾及我们以前的养育情分,能放过我们家,放过我女儿和老婆。”

  这话说出口,让江鹿险些没能站稳。

  震愕之后,瞬间便了然他的意思。

  她看了看床上沉默的赵田静,又看向江永年怀里,眼神恐惧的小女孩。

  最后,重新看向江永年。

  从她父亲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对她的畏惧和示弱。sxynkj.ċöm

  这样的眼神,让江鹿的一可惜犹如被千刀万剐。

  甚至,比江永年当初拿板凳砸她时还要痛苦。

  “您……”

  江鹿的话到嘴边,却是哽咽,“您是这么看我的?”

  她死死瞪着眼前沧桑的男人,竟觉得他此刻,如此陌生和不堪:“您觉得,我推妈妈那一下,是因为要报复你们?”

  “爸爸没有这个意思。”

  江永年匆忙地解释,但脸上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内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远离我们。毕竟,爸爸妈妈的情绪不稳定,一见到你,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伤到你……”

  江鹿忽而有些失控地打断他:“你们是怕伤到我,还是怕我伤了你们的宝贝女儿?”

  她,此刻,却拉下一张老脸,低声下气地恳求她。

  这样的画面,何其讽刺和锥心!

  “江鹿,行了……”宋屿见情况不对,连忙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江鹿,你真的别多想,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江鹿隐忍的情绪却无法冷静,她颤抖指着那小女孩,一字一句质问: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看我?我是做错了很多,我一直在偿还,在忏悔,在自责……她是你们的女儿,我就不是了吗?那我算什么?我在你们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带着愤怒的哭腔嘶吼着,江永年怀里的女儿被吓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

  江永年连忙哄着孩子,终于是压不住火气,腾地站起身:“是!你早就不是我江家的女儿了!你自己好好反思,所有你所做的事情!害死你哥哥,现在又把你妈妈伤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想?看着你继续伤害我的家人吗?不可能,江鹿,你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你生下来就是克我们江家的,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他怀中孩子的哭声愈来愈尖锐,或许在她的印象里,向来温柔可靠的父亲从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被吼了这么一通,江鹿反而是笑了,此时此刻,流不出一滴眼泪。

  只觉心中坚守的一寸方圆之地,在逐渐分崩离析。

  “我还以为,您愿意见我,或许是对当年的事有所放下,或许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有所缓和……我真可笑。”

  江鹿慢慢后退,背靠在墙壁上,声音低迷而绝望,“我只是太想有个家了。“

  父女之间,最后一丝情谊,也被彻底斩断。

  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江家了,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

  那晚,江鹿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大概是宋屿送她回的家。

  一路上,他温柔地劝了很多,只是江鹿一个字都没有回应。

  到家后,宋屿把她安置在了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很久。壹趣妏敩

  *

  连过了几天,江鹿始终恹恹地窝在床上,一丝未动。

  宋屿按时来家里看她,送饭又煲汤,只是她从未动过一下。

  只是躺在那,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甚至拉开窗帘时,江鹿都会反感地蒙进被子里,不愿见光。

  直至第三天,江鹿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脑袋晕乎乎的发热。

  她忽而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客厅走到床前。

  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没什么力气地问:“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床边那人没回答,沉默着坐了会,然后走到窗前。

  “唰”地一声,窗帘被一阵蛮力彻底拉开。

  刺眼的晨光瞬间照进房间,将屋内的沉闷与迷靡全然烟消云散。

  江鹿彻底用被子蒙住头。

  她脑袋晕得很,说话都是软绵绵的:“宋屿你很烦,我都说了,你别把窗帘打开。”

  “你还要在家里堕落多久?”

  一道沉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江鹿猛地睁开眼睛,顿时睡意全部消散。

  她从床上坐起来,愕然看着坐在晨曦光束之下,俊容淡漠的容迟渊。

  他坐的位置,正是阳光最强烈的地方,周身镀着一片迷人的暖金色,那样的意气风发,如同神祗。

  江鹿看着这样的他,竟莫名心跳加速地鼓噪起来。

  不知是深陷黑暗太久,还是被阳光刺得,她望着他,眼眶忽然就泛起了一片深红,鼻尖酸涩,有种想哭的冲动。

  容迟渊见她脸色氤红地坐在那,杏眸迷离,失去焦点,逐渐浮上了一层水汽。

  他多少年都没见过她哭了。

  她这么坚强独立的一个人,从不轻易掉泪,特别是在他面前。

  这让他想起,初遇时那个脆弱又无所依靠的女人。

  他忽而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脸上的凌厉散去,俯身上前:“出什么事了?”

  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泪时,容迟渊又探了她的额头,竟发现滚烫无比。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与禁欲大佬分手后孕肚藏不住了江鹿容迟渊更新,第33章 孤儿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