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泛起一股绵稠的复杂感,揪着她的心脏。
情绪像棉花絮,源源不断地扯出来。
容迟渊看着她满脸心事的神情,平静道:“你在y国的一切偶然,都是有人在精心编排,只不过,编排的人,不只有我而已。”
江鹿仔细思考着他这句话,蹙着眉问:“你的意思是,孩子的事,容家那边都知道了是吗?”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我会处理。”
容迟渊背对着她,语气冷了几度,“你只需要离容信庭远点,他是我父亲的人。”
一股凉意蹿上心尖,江鹿后退几步,下意识攥住了衣角:“你说什么?容信庭是……”
话还未问完,容信庭的电话,恰巧这时打了进来。
江鹿看了一眼容迟渊,深吸口气,心情复杂地接了起来:“是我。”
容信庭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
“你在我家吗?”
“嗯,晚上在一家上海菜餐厅有饭局,有你喜欢吃的生煎包,给你带了一些。”
“好,谢谢,我回家会吃的。”
江鹿一点点抚平了心态,语气和顺地道,“我还有一会才到家,你先回去吧。”
容信庭“嗯”了声,顿了顿又问:“离家远不远,需要我去接你吗?”
“远倒不远,自己也能回来。”
江鹿抬头看一眼容迟渊,勾了勾唇,“还记得我表哥吗?他来y国了,我过来陪他说说话。”
容迟渊喝着茶,淡淡看了她一眼。
何尘在旁听得一头雾水,表哥是什么梗?
“原来是这样,下次把你表哥请出来,一起认识认识,吃个饭。”
“嗯,我表哥也很喜欢吃生煎的,下次就约你今晚吃的这家餐厅吧。不过,会不会太商务了些?毕竟,你今晚请的应该都是客户吧?马场的客人?”
何尘屏着气息不敢出声,听得心里是一阵紧张。
又感叹江鹿不愧是容迟渊调教过的人,应变能力强,且轻描淡写就掌握了话语权,甚至开始反套话。
容迟渊唇角微勾,眼底一抹淡淡的赞许。
本担心她在y国太过轻松自由,大脑宕机迟钝,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容信庭也听出她语气里几分玄机,却似乎,没有不回答的道理,于是温笑道:“不是,朋友聚餐,有你认识的孟雪医生。”
江鹿点着头:“早知道,你应该叫我一起的。”
“下次吧。”sxynkj.ċöm
容信庭语气落了几分,紧接着,便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我走了,别在外面玩太晚。另外,生煎包放在冰箱了,记得微波炉加热60秒再吃。”
“知道了。”
摁断电话,江鹿长舒了口气,脸上倒是镇定。
抬头时,见容迟渊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似有笑意在眼底。
江鹿:“你看什么看,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本事倒没退步。”
他这才将目光移开,慢条斯理拉上窗帘,“也是,毕竟是唯一敢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的撒谎精。”
江鹿一顿,心知他又开始提起生日宴上,她骗他的那些行为。
真是个记仇的小心眼男人。
她没好气说:“情势所逼,我就是不想过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活,才逃来y国,谁料你们兄弟俩冤魂不散,非一路跟着我,让我不得好好生活!”
容迟渊不知她这些奇妙的俗语从哪里学来,抱着胳膊,笑笑问她:“那我是人是鬼?”
江鹿冷笑:“你啊,在人和鬼之间反复横跳,时而比人温柔,时而比鬼还恶劣!”
“……”
在容迟渊脸色愈发冰冷,要拿她是问时,江鹿转身开门就溜,转头满脸狡黠:“表哥再见!”
门关上,何尘忍住了嘴角的笑意,看向脸色淡淡的容迟渊,问:“容总,不用我去送送江小姐吗?”
容迟渊想了想道:“不必。”
“可这大晚上的……”
他表情沉稳:“你去了会露馅。”
何尘微微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容迟渊随意解释着:“容信庭知道江鹿根本没有表哥。至于江鹿为什么撒谎,今晚到底见了什么人,他一定想一探究竟。”
“这个点,一般是个男人都会亲自送江鹿回家。所以,容信庭不会走,他一定会在楼底下等江鹿。”
何尘恍然大悟。不禁感叹这男人已不只是思虑周全,甚至,他已经在推断预判容信庭的举动。
*
江鹿回家时,正遇上容信庭熟悉的身形,在楼下等她。
她脚步顿住,随即明白了什么,心里轻轻笑了下。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看更精了。
江鹿故作好奇地走上前:“咦?你还没走啊。”
容信庭抬头触到她的脸庞,微微一笑:“想着抽根烟就走的,没想到,还能等到你回来。”
他伸手去牵江鹿的手,这次江鹿没躲,任他握着自己的掌心。
容信庭眉头轻皱:“怎么手这么凉。”
他说着将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拉拽间,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
江鹿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哪有什么烟味。
她目光平静,一点温度也无,手在他的口袋里悄悄摸着,摸到了两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两副手机。
“动什么?”他只当她是玩闹,温和的嗓音在她头顶轻轻地笑。
江鹿疲倦地道:“我想上楼休息了,好累。”
“捂热了就让你走。”
容信庭下颌轻轻贴着她的发丝,低叹,“总觉得,最近好像跟我冷落了不少,没有一开始,那么敞开心扉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有吗?”
江鹿抬头无辜地看着他,“可我的事情,你不都知道得很清楚吗?我在哪上班,什么时候加班和放假,你都清楚。你让我换医生,我也换了。”
顿了顿,她嗔他一眼:“还想我怎么对你敞开心扉啊?你这人,可别太得寸进尺。”
容信庭轻轻漫起一阵笑意,摸摸她的头发:“嗯,说的也是。”
顿了顿,他问:“让你换房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你先帮我找着吧,有合适的我再考虑。”江鹿道,“毕竟我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了,搬家也不那么方便。”
容信庭看了她一会,点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江鹿上楼前,往楼上瞥了眼,正见自家窗口一个人影闪过。
开门时,闻暖就已经在客厅等着她。
想必是容迟渊跟她通过气,闻暖完全不装也不遮掩。
她淡淡环着双臂,靠在电视墙边:“两件事。第一,除非是和容迟渊见面,晚上尽量不要回来太晚。花店、附近的街道,和你的手机里,都安设了实时定位,附近街道的监控系统,也连接着我的手机,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即便如此,我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所以尽量不要去离我太远的地方。”www.sxynkj.ċöm
“第二,容信庭不是什么好人,别太沉溺在他的温柔,这是他最拿手的戏码。”
闻暖说了一半,忽而扯唇笑笑,“虽是这么说,但我作为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看得出,他对你是真的有点喜欢,并非单纯的逢场作戏。”
江鹿微微拧了下眉。
虽察觉到闻暖和容信庭相识,没料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他现在撺掇我搬出去,我在想办法周旋。”
说话间,江鹿看着闻暖,只觉得此刻冷漠又双眼无神的人,才是这个女孩本来的模样。
明明那么年轻,却一副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模样。
好像何事都走不进她的心。
江鹿语气温和了些:“这些天,辛苦你默默保护着我,演那么大一出戏,我还以为,你对我是真友谊,所以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别开玩笑了。”
闻暖一副听不下去的表情,冷冰冰瞪着她,“工作而已,只要给我钱,想让我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别把你那些恶心的念头强加在我头上,我最讨厌谁跟我谈感情。”
谈到最后,都是虚伪,都是欺骗,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已经够凄惨了。
内心是嫉妒江鹿的,嫉妒她轻轻松松就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容迟渊愿意为她前仆后继,容信庭也对她动了情意。
即便是怀孕,在花店工作,她也是各个男客人争相留号码的对象。
就店里的小孩子,都那么喜欢贴近她。
闻暖看着江鹿,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狗,隔着玻璃窗,看着屋内被全家疼爱的宠物犬。
唯独只有她,仿佛被世界遗忘了。
渴望、羡慕、嫉妒。
却只能摇着尾巴离开,继续去与这个世界的黑暗顽抗。
闻暖从她身边不留情地走进卧室,锁上了门。
把话说开了,她步伐都变得轻松许多。
江鹿静默站在那,淡淡垂着视线。
她走到闻暖房间,贴着门板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以后我对你也不会变。我还是愿意给你做饭,听你聊学校有趣的事,谈论你的……”
“忘记跟你说了,你做的饭,真的很难吃。”闻暖冷不丁打断她的话,语气不悦地说,“和我妈做的相比,差远了!”
江鹿便没再说话,她在门口站了会,才返回房间。
次日,花店。
江鹿正在和老板娘一起剪枝,一边聊着超市的物价时,忽听玻璃门被推开,风铃轻轻晃动。
“欢迎光……”
江鹿怔然看着门口,一道堂而皇之进来的男人身形,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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